左手的繆思 - 蔣芸

左手的繆思 - 蔣芸

不曾與她相約喝過一次茶,也不曾通過一次電話,這四十多年來,只有初見與再見面,這僅有的兩次還收了她兩件禮物;一個西班牙猄皮袋子,深啡與黑相間,柔軟而綿密的質地,觸手溫潤極了。另一件禮物是一頂時尚闊邊帽,太漂亮了,不敢戴,一直掛在牆上當件藝術品,那一抹美麗的弧形,在那個寒傖的年代是我僅有的奢華。
怎麼能忘記這樣的一個人?樸實善良而沉默,筆底的世界那麼靈動與眾不同,是教師又是作家,不言不語中展露出我並不熟悉的文化與思維,真叫初到貴境的我自慚形穢。
曾有位女詩人說關切是問,而有時,關切是不問,這麼多年過去了,仍然沒有停止拜讀她發表的作品,不多,卻每回都擲地有聲,《像我這樣的一個女子》《致西緒福斯》《手卷》《西西卷》閱畢忍不住叫我嘆息,那麼淳樸而靈性,又是那麼遙遠的距離,怎樣走向她呢,只好選擇了不問式的關切。傳來的消息是她病了,病得不輕,她好了,但只能用左手,左手寫作、左手勞動。詩人余光中筆下左手的繆思,是她吧,上天對於她,也許特別鍾愛,所以另有安排,現在,我們都知道了。
左手的繆思不但能寫,還多了一項精巧的手藝──打開她這本別出心裁的《縫熊志》看那每一個手工做成的熊寶寶,那趣緻奇特的造型,那生動的表情,那色彩繽紛的衣着韻味、服飾百態,都展露出迷人的魅力與文化內涵,豐富活潑而且變化萬千,只有西西這樣的巧手巧思與文化藝術素養,才能賦予這樣美妙的結合,也才能流露這樣的光輝吧。
從古代到現代、從中到西、歷朝歷代她都取材,她製作出來的毛熊,以不同的材料、配件、不同的服飾設計,比任何一位時裝設計師更能展現人物的特性與細節,她給了心愛的熊生命、性格,並以此融會了歷史人物的生命、性格;完成了絕妙的一次文化大匯聚,這樣大的工程,她卻以那一隻左手,緩慢的,耐性的完成了。
從二○○五年才開始學、才開始製做,不過五年多,已經有這樣可觀的成績,一個個熊美女、熊英雄,躍躍然,活生生,充滿了不可言喻的文化內涵,充滿了別饒趣味的詩情畫意;造型的姿態神髓,都是獨一無二的美。
病癒後的西西也曾出門歐遊,也帶了她的熊寶寶們去,她還教他們餐桌禮儀,待人接物,面授旅行須知,她的熊寶寶們有相機、有手機,即使是歷史人物也與時代同步。歐遊期間的西西還曾與她喜歡的毛熊製作家見面,也去收藏了她們的作品,更有意思的是,逢年過節,她還特地到童裝部去替心愛的毛熊添新衣。
這本《縫熊志》說是奇書並不為過,這些年來,她不但創作了這麼多毛熊,也在創作中豐富了她的生命,開闢了另一個天空,那一顆赤子之心且在這樣的生命中找到歸屬。
一個像她這樣的女子,在不同的創作中找到永恆的意義,她和她的毛熊們也同樣是永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