遠方的朋友 - 陶傑

遠方的朋友 - 陶傑

中國女人流行搭上所謂的「老外」。不可能個個都做章子怡,未婚夫是荷里活的猶太白人。在歐美住久了,選擇有很多,交一個第三世界的男人也不錯。
一位朋友告訴我,彼此都認識的S,久居法國,最近嫁了一個土耳其人。
不知人品如何,就國籍文化而論,土耳其男人是不錯的選擇。在族裔的荷爾蒙上,土耳其男人比起香港男人,像一個男人許多許多。史詩《伊利阿德》裏,與希臘打了十年血戰的特洛伊,就是土耳其的地方。他們是驍勇的戰士,天生不妥協,挑戰不龜縮,值得暗自為她喝一聲采:就男人而論,S找到了不錯的基因。
S的土耳其老公娶了遠東的女子,隆重帶回家鄉。舉行的一場婚禮,三天三夜,她穿上暗紅的裙子,裙裾曳地,坐在一張寶座上,賓客幾百人,播放着伊斯蘭音樂,歡醉達旦。
土耳其人早就接受耶教文明薰陶漂染,不必擔心,不會動不動就砍手鞭笞。不住在當地,長居巴黎,土耳其老公開了一家地氈店,殷實快樂的小商人,小兩口一年回家鄉進貨三數回,在伊士坦堡的博斯普魯斯海峽,喝一杯稠濃的咖啡,看完日落,第二天轉到愛琴海洗洗腳,買一匹鍾情的布料,回到巴黎,給自己造一件衣服,這樣的老公,沒有私人飛機,但也是神仙過的日子。
在中環行人自動電梯下的蘇豪咖啡座,我們說起了S這位舊友,健康地八卦着關於她的二三事:她的爽朗,她傻乎乎的樂天,以及她對朋友的善良,然後研究着:什麼是快樂?
珠寶、遊艇、一個在Citibank當CEO的哈佛MBA老公?任何鬼佬在遠東打滾十年,今天新加坡,明天上海,沖涼揼骨,早就學壞了,何如像S一樣,天涯海角,既然豁了出去,這一注,乾脆賭得更富有侵略性,例如,嫁一個土耳其人。
說着說着,看看手錶,索性打到法國,一個長途電話,把她在清晨吵醒。你的土耳其老公呢?出去買麪包了,她說。生活可好?大家問,他是熱比婭的粉絲,除了這一點,但我愛他,也愛他的選擇,陽光從玻璃窗透進來,雨後初晴的下午。嫁到外國,會令人成熟,把怨恨化為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