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年前,在救與不救之間,當時的美國財長保爾森最後決定不救雷曼兄弟這家百年老店。這次「俄羅斯輪盤」式的豪賭結果出了大亂子。接着的幾個星期,投資者從所有投資市場、產品撤資,大型金融機構股票被恐慌性拋售,AIG、美林、花旗等金融巨無霸瀕臨崩潰,金融系統陷於前所未見的恐慌與「水慌」中;誰也不願為其他機構、公司提供貸款,大家反而忙於催收貸款及出售資產以增持現金。不少人到現在仍批評保爾森不救雷曼的決定鑄成大錯,有的甚至以陰謀論解讀事件,指保爾森公報私仇。
保爾森不是第一位因不肯出手或出手太遲而被狠批的財長,他的前輩AndrewMellon(胡佛總統的財長)更成了千古罪人。一九二九年華爾街股市崩潰拖垮銀行系統及整體經濟後,AndrewMellon這位老派財長,這位以平衡預算及嚴限政府職能為本的財長根本看不到救市的需要,他認為放手讓經濟好好調整、好好整頓可以把腐朽的經濟瘀血去除,令經濟在未來回復健康增長。他的名句是:"Liquidatelabor,liquidatestock,liquidatethefarmers─purgetherottennessfromthesystem."(讓工人失業,讓股票崩盤,讓農夫破產,才能把經濟體系內的腐朽部份清除)。
在政府撒手不管及聯儲局進退失據下,二九年股市、銀行危機變成大蕭條,美國經濟因此收縮百分之二十五,有超過四分一工人失業,不少村鎮、城市變成十室九空的ghosttown。
按過往的經驗來看,出手救市即使在經濟上成效存疑,在政治上肯定容易過關,不管誰當財長或央行行長都說不出AndrewMellon那番話,都不可能像他那樣撒手不管。只是,何時救市、怎樣救市及如何在救市後清脆退市同樣是個大難題。
不少市場人士都愛說,政府的救市政策要走在市場之前,要有點出乎意外的力度及驚喜,以扭轉悲觀的情緒,讓投資者重拾信心。問題是太重手、太重藥可能被市場看成是失去分寸、藥石亂投,可能加劇市場及公眾的憂慮,反過來加劇信心危機。
如何退市,何時退市同樣不易拿揑。運氣好的時候碰上經濟重拾升軌,政府自然可以全身而退,碰上經濟持續低迷像日本那樣,政府便陷於能進不能退的困局,甚至越陷越深,難以自拔。
當然還有道德風險的憂慮。畢竟,政府救市是扭曲市場的行為,經營失敗、管理風險失當的機構可以因此而避過懲罰,甚至可能因此而壯大,壓倒那些按市場規律辦事、不向政府伸手的機構。久而久之,市場上主導的便可能是那些肥腫難分、"toobigtofail"的金融機構,便可能是那些拿投資者、客戶資金豪賭的機構。這也許是更糟糕的結果。
(檢討金融海嘯第三課)
文:盧峯
逢周三、六刊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