帶着小熊去旅行 - 張灼祥(拔萃男書院校長)

帶着小熊去旅行 - 張灼祥(拔萃男書院校長)

三聯書店來函邀請出席西西新作《縫熊志》「首發式暨手作毛熊展開幕禮」,並與小思、西西主持揭幕儀式。我是「近鄉情怯」,與前輩一起當主禮嘉賓可不敢當,但想到可以為西西做點什麼,舉手之勞,不敢推辭,況且,可以先看《縫熊志》,可有先睹為快的樂趣,那個下午又真的有空,反正已打算去看這個展覽,對「縫熊」藝術,雖然一無所知,但西西作品,卻算是有點認識,便答應去了。
與訪港的中國,台灣,海外作家見面,邀請他們到港台接受訪問,倘若他們知道訪問後可以與西西見見面,吃頓飯,他們都會顯得高興,更樂意接受訪問了。寫《長恨歌》的王安憶,寫《馬橋字典》的韓少功,寫《深淵》的瘂弦,都能與西西相見歡。他們對西西的尊重,道理簡單不過,因為西西一直都可以拿出札實作品來見人,見她的讀者。
二○○五年開始縫熊的西西,那過程,可就是寫作以外的另一種藝術創作,不過最後,西西仍是用她別具風格的文字,深入淺出刻畫熊的面貌來,毛熊亦因而流露出獨特的生命力來。
西西的新作《縫熊志》,很是好看。一如她的小說、散文、詩,都好看。她親手縫製出來的熊,已達至此中有真趣境界,一隻又一隻的毛熊,給它穿上別緻的服飾,看西西的描述,看圖片,又看文字,互相印證,可上了寶貴的一課:中國歷代服飾入門一課。
何福仁為西西寫序,也來一篇對談,對西西「轉行」縫熊,交代得十分清楚。對於西西縫製出來的熊,不是盲目讚賞:「她縫熊的技術不可能全面,也說不上精湛,因為她純靠左手(右手失靈),年紀不輕,為毛熊填塞棉、珠,也輸力氣,但勝在意念,具創意,像中國的文人畫,妙在寫意。」
而寫意最講功力,偶一不慎,便會是什麼都不是的了。
傳說中的神話,歷史、小說人物,都化身成了毛熊,穿上不同年代的服飾,十分趣緻。從傳疑時代的西王母、后羿、嫦娥、黃帝、嫘祖,至商的婦好,春秋的西施,戰國的莊子、荊軻、高漸離,漢的司馬相如、司馬遷、魏晉南北朝的曹植、王羲之、陶潛,隋的風塵三俠,唐的玄奘、公孫大娘,宋的包拯,元的成吉思汗,明的鄭和,清的曹雪芹,儘都是不同朝代的風流人物,他們所穿的服飾,可有根有據,若說沈從文為中國古代服飾作出的考據、研究,極有見地,則西西為每個獨當一面的歷史人物,該穿什麼,姿態該怎樣,特徵又在那裡,也作出合情合理的詮釋,教人看了信服,點頭稱善。
我們熟識的戰國人物鍾離春,即鍾無艷,化身毛熊,看西西怎樣寫:「舞台的她是鴛鴦臉,兩種色,我縫的她用紫毛海,以一個藍疤配搭,像蝴蝶。」
寫《紅樓夢》的曹雪芹:「晚年常穿藍布二褡褳,『二褡褳』是北京話,說那是沒有領子藍布大褂。」西西說「弄不清楚樣式,就縫件可青色圓領袍服給小說家」。
而愛做莊周蝴蝶夢的莊子,則「一如蝴蝶,睡在一叢樹籬的頂端。」
看著看著,好像不光是看穿上衣服的熊,而是看歷史人物,在那一個年代,活得精采。

這眾多的熊,祇能留在家裡,他們可不及西西第一隻用黃色毛海mohair縫製而成的熊那麼幸運。西西說:「毛海是一種安哥拉的羊毛,因為體積很小,携帶方便」,旅行時,西西「順手把他帶去」,而這名叫「黃飛熊」小熊,隨著西西到過海牙、阿姆斯特丹、烏德列支(有圖為證),還上餐廳看餐牌,坐名椅。坐火車,從一個城市到另一個城市,從一個國家到另一個國家。
我羨慕「黃飛熊」,他去過的地方比我還要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