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書展期間的報導得知,張愛玲兩本尚未面世的英文小說,中譯定名為《易經》和《雷峰塔》。《變幻之書》的真身之前經已風聞,原名《倒塔記》的後者這倒是第一次聽到,不知道是作者在書信中透露的玄機,還是翻譯員的主意。有捕風捉影陋習的張迷難免忐忑:既然源自《白蛇傳》,她又素來愛在戲曲採風,書名隱藏的其實會不會是那齣會母的壓軸好戲《祭塔》?
神通廣大的記者還指出,塔裏的女人包括一位DryHo,中文還原為「何干」,恰與《私語》的忠僕同姓,事先張揚了小說的自傳色彩。無意間一個謎團打開了:這個「干」,果然是偷懶減了筆劃的「乾」,很明顯是只負責帶孩子不必餵奶的保姆,英文叫drynurse,與乳汁淋漓的wetnurse分庭抗禮。上世紀四十年代寫《私語》時,張也不清楚「干」的出處:「不知是那裏的方言,我們稱老媽子為什麼干什麼干」,還順口調侃她那些辛辛苦苦爬格子的同行:「何干很像現在時髦的筆名:『何若』,『何之』,『何心』」。幾十年後在北美洲以異國語文重訪童年,方才如夢初醒。
類似的恍然大悟她經驗豐富,《小團圓》寫女主角小時候誤會父親叫滿頭秀髮的她「禿子」,鬱鬱納悶,「多年後才悟出他是叫她toots」;《草爐餅》回憶淪陷時期上海街頭小販叫賣「炒爐餅」,八十年代看汪曾祺小說《八千歲》,「四五十年前的一個悶葫蘆終於打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