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人要有性格,電影導演要有風格。在香港,聽杜琪峰之名,已想到黑社會、警察、槍戰、男人、夜景、雨夜,這種乾淨利落的模式,更吸引外國人垂青,要衝出香港集鬼佬資金拍一部「港產西片」。唔難,只要將以往作品炒埋一碟,已能餵飽講質素講內容講感情講格調的法國人!若你從未看過杜導演的作品,今年夏日國際電影節開幕電影──《復仇》也是一個精讀。
記者:梁佩芬
攝影:陳盛臣
重頭戲一:法國港產片《復仇》
杜琪峰說自己的拍攝風格可分為三個階段,第一是電視台歲月,二是商業片時代如《阿郎的故事》、《審死官》,若說到能雅俗共賞,揚威海外,應是第三期與韋家輝創立「銀河影像」開始,從《一個字頭的誕生》、《真心英雄》、《鎗火》、《龍城歲月》、《PTU》、《暗戰》、《柔道龍虎榜》、《黑社會》等,故事有情有義,陽剛味重,女人戲少,不止有荷鎗實彈,還用計用謀,雖然中間加插《嚦咕嚦咕新年財》及《孤男寡女》等喜劇,卻無損杜導演的一貫風格,更特別是戲中可順道宣傳香港及澳門的建築風格,古老的茶樓茶餐廳及幾乎淹沒在紙醉金迷的澳門,婆仔屋也一併登上大銀幕,大陸導演賈樟柯曾說:「香港電影魅力正在消逝,只有杜琪峰正在堅持保護電影的本土性。」身為香港導演,最應該拍攝港產片的。
「我不可以說自己代表香港電影,只不過拍自己熟悉的人事景物!」在朦朧的雪茄煙霧中,我聽到杜琪峰的話。「從小住城寨、木屋區及公共屋邨,或多或少看到甚麼是黑社會,甚麼是他們口中所講的仁義道德。」在被煙熏暈前,我聯想到《古惑仔》,你有否被大D哥招攬入「會」?「哈哈,怎會?他們懂得看懂得找,你不是那種人,就不會騷擾你!」說得正氣。「反而,出來拍電影,接觸更多,正就是收陀地。」「你覺得黑社會裏,真是只有義氣道義兄弟情嗎?一切也是利益。做《黑社會》時,我已看得好清楚。」從社會的黑面,也能看出白面的實況嗎?「一樣,大家都是人,問題是賺錢的手法,不過,1997年後,真多了行古惑的人做回正行,都是利益關係。始終,共產黨最能控制黑社會。」黑社會也有愛國愛黨的,情與義,值千金。
阿倫狄龍不能老
剛在「夏日電影節」進行首映的新作《復仇》,講述一個隱退多年的法國殺手,得悉嫁往澳門的女兒一家被殺,遂招請三位殺手來香港協助復仇,來一個刀山去地獄去。「當知道能與法國片商合作,第一個反應是找阿倫狄龍做法國殺手。」阿倫狄龍,不只是影星,更是一個電影符號,六十年代的《獨行殺手》威震全球,無獨有偶,《復仇》中的退隱殺手名字與《獨行殺手》的阿倫狄龍一樣,也是Costello。「可惜,故事講到Costello的記憶力衰退,你知,阿倫狄龍是一個傳奇式的英雄人物,怎能在銀幕上沒有了拿槍的能力,他聽了劇本已說不拍。」英雄是不能死不能老,你付上巨鈔,成龍也不肯。「片商比我更積極,建議我找JohnnyHallyday。」孤陋寡聞,我真的不認識這位「法國歌王」。「我也完全沒有印象,因為他很少拍戲,只是唱歌。」就是這一點神秘的感覺,杜琪峰的信心也不大。「第一次見面,竟然在巴黎香榭麗舍大道上JohnnyHallyday的餐廳,一身黑衫褲打扮,真有點像退隱多年的殺手。」一拍即合,殺手復出。
細看JohnnyHallyday的照片,原來擁有一雙碧綠色眼睛,輪廓分明,眼窩深陷,殘餘點鬚根,還有鋼條身形,要在香港找一個也很困難,還要找人襯托,杜琪峰也動用了固有的「中佬」班底,黃秋生、任達華、林雪,最年輕應是林家棟吧。「故事要一些帶點滄桑的成熟男人,難道找謝霆鋒余文樂。」在不熟不拍的大前提下,我贊成杜導演的選擇。
復仇簡單 鬼佬易明
又是韋家輝做編劇,你想看宿命論、生死、禪家及佛家故事的話,會失望。這齣「港產西片」,主要觀眾不是我們這些有真之灼見學識廣博的香港人,卻是連「緣份」亦不知為何物的歐洲人。「太複雜了,你看韋先生的新作《再生號》,你認為法國人明白嗎?」生死輪迴,我們就算不信,也聽過無數次,箇中機制早已熟悉,對於只相信死後上天堂的外國人的確不易明白。「所以,故事的訊息簡單不過,就是若記憶沒有了,復仇還有用嗎?」其實,這個問題也很禪。
故事簡單了,班底也一如以往,傳媒稱杜導演早已計劃與《鎗火》和《放逐》合組三部曲。「哈哈,我從沒有想過,況且拍《鎗火》已十年,甚麼三部曲?我一向是邊拍邊寫劇本,只是別人硬加上去,最後不要弄個四部曲來。」不能怪人家亂作,竟有黃秋生繼續做「阿鬼」,又有任達華做「老闆」,加上林雪,還有一系列見慣見熟的槍戰場面,連《文雀》出現過的雨傘戲,像是集杜導演以往最成功的場景而大成。「都是因應片商的要求,他們覺得這些適合歐洲人,便放入去。」大導演也向錢低頭?「因應市場調節,人家覺得有吸引力,不妨繼續。」縱然被大陸傳媒稱「除了杜琪峰,所有香港導演也來內地了」,看似不附和大陸規條拍「合拍片」,卻面對歐洲片商的招手,變得創作力大減:「你可以說是同一情況,但故事創作上絕對沒有障礙,自由度大,說場景有點面善,只是你看得太多才有此感覺,相對於歐洲市場,就是新事物,還可順道宣傳香港夜景,今次政府首次批准封鎖旺角行人專用區來讓我拍戲。」往外闖,要有一點妥協,或者要試試喝法國的水喉水,增加體內歐洲氣息,才明白巴黎不只有香榭麗舍大道,正如王家衞的《藍莓之夜》也抄《重慶森林》、《東邪西毒》、《墮落天使》大雜燴,「戲」識淵博的香港人,一看便說王大導退步沒深度抄舊作,當然我們也可以暗自開心,原來歐洲人看戲也不過爾爾。
《復仇》
上映日期:8月20日
故事:一名經驗豐富的法國冷血殺手,隱退後成為廚師Costello(JohnnyHallyday飾),接獲遠嫁澳門的愛女一家慘遭滅門後展開復仇行動。可惜,他要面對記憶力衰退的問題,為了在未忘記仇人之前盡快復仇,找了三位職業殺手協助,鬼(黃秋生飾)、柱(林家棟飾)及肥樂(林雪飾),一行四人來到陌生的香港尋找仇人。
重頭戲二:侯孝賢代表作《悲情城市》
影評人馮家明對侯孝賢及楊德昌兩位導演盡是敬佩,對《悲情城市》更是有讚無彈的,作為第一部揚威威尼斯影展奪得最佳電影金獅獎的作品,《悲》的成功也不乏理由:「這是首部華語電影揚名海外的作品,其實在《悲》之先,侯孝賢已經醞釀出一種自己獨特的抽離拍攝風格,所以鏡頭常常保持了一定距離,這種練習多年的風格放在《悲》中,有不錯的效果,作品主要講述1947年的二二八事件,在片長157分鐘的故事中,都濔漫着一份白色恐怖,但這作品的得獎對於侯孝賢來說卻極矛盾,因為他拿得金獅獎那一年正是一九八九年的下半年,作品與六四事件,有些枝節不謀而合,令他自己都驚覺黃土上中國人的命運,也似在不停不斷的重複着!這一點連他自己也覺得非常諷刺。」馮家明笑言,說到《悲》更不可不提一段關於梁朝偉的小插曲:「還記得那時的梁朝偉其實已經成名了,雖然還未受到王家衞的薰陶,但演技方面已經非常了得,但未做《色,戒》易先生之前的他,國語完全不行,所以導演惟有設定他為一個啞巴角色,入場的觀眾可以留意到但凡梁朝偉有話說就會寫在心口的寫字板上,而他一寫,畫面就會變了一個黑底白字的畫面,感覺像默片的字幕卡一樣,而且從字體的秀麗也看得出是悉心設計予梁朝偉在片中書卷味較濃的角色,這也可算是《悲》中錯有錯着的缺陷美吧!」
日期/時間:9月4日星期五19:30
地點:香港藝術中心電影院
馮家明Profile
1995年畢業於香港中文大學藝術系,影評散見於《信報》及《明報》等,2001年起在百老匯電影中心、藝穗會、香港國際電影節、大專學院主講電影,現為香港影評人協會會員及香港電影評論學會理事。
重頭戲三:《牯嶺街少年殺人事件》
講《牯嶺街少年殺人事件》之前,問了馮家明一個問題:「楊德昌,侯孝賢,那個才是你杯茶呢?」「單單說喜歡,一定是楊德昌,也許侯孝賢的歷史包袱重了一點。」接着他就細說這部巨著的特點:「楊德昌的特點是作品常以城市為主題,而且所營造的孤獨氛圍,香港人很易有共鳴,我們一班九十年代的大學生都幾乎是看楊德昌大的,好像已經像集體回憶般愛上了,你看片中那個長得青得不得再青的張震,也不禁嘆了一聲:我也長大了!故事講述一班小朋友的成長每天在街頭巷尾與黑道中人混着的故事,還記得我第一次去台灣旅行,要到牯嶺街拍個照才心息。足以見證這部電影,不論對香港,台灣的影響力!」馮家明更指出《牯》這部作品不是你想看就能在DVD舖中找到。「之前,如果要再看只能買回飛圖年代的LD,或是在國內買老翻,DVD已經有十年歷史,我都沒有見過一隻《牯》的原裝版本,不過這樣也好,因為要一眾心息,無事忙的香港人安坐在電視前看足四個小時,不FastForward才怪,所以還是入電影院強迫地看更有樂趣!而且今年正是楊德昌逝世兩周年,所以今次電影節中所播放的正是母帶用上電腦技術修復版本,今年5月在康城首映也只屬80%的半製成品,看來這正是香港戲迷的佳音!」
日期/時間:9月5日星期六14:30
地點:香港科學館演講廳
夏日國際電影節:
查詢:29703300
網址: http://www.summeriff.org.hk