翟暖暉老兄以《閒庭信步詩詞》大作見贈。以其綫裝錦匣裝潢,拿在手上已覺驚喜,及翻閱則更有出人意表的訝異,因我從不知翟公能詩──不是寫一兩首而是可以成卷的詩作,我也不知翟夫人、人稱錢大姐的舜玉女史寫得如此一手好字,兼年輕時有才情橫溢的詩作。
《閒庭信步詩詞》分兩卷,一卷為錢女史手抄翟公詩作影印(並附錢女史舊作數首);另一卷為「解說及註釋」。前卷筆走龍蛇書法秀麗;後卷則以仿宋體依古籍排版,悅目可人。這樣的書卷,睽違久矣。
據翟公自述,他的寫詩填詞,緣自他於一九六七年暴動期間,因參與「造反」判刑,囚禁赤柱監獄兩年許,「幽居靡悶」,於是有詩。他說「如果沒有這場監,恐怕我終身不會有詩,也不懂作詩,更不懂填詞,雖則生硬堆砌,『庸音雜體』,不成氣候,然終究也算是詩,也算是詞。」於是他說,「坐監就是這麼美妙」。
詩詞內容,頗多與當時的左派思潮相繫,不乏歌頌毛思想、「老三篇」、反帝反美反英的思維貫穿其間。但仍依足舊詩詞體例,用語也大多含蓄。翟公在「解說及註釋」卷中,對寫這些詩詞的背景及他當時的想法,毫不避諱地直抒胸臆。今天的他,自與許多人一樣,對當時的左傾思潮不以為然。但當時我們的「左」都是出於至誠的。只要忠於自己,一個人實毋須否認自己走過偏激、幼稚的道路。敢於攤出自己的過去,正是一個勇於面對歷史、面對人生的誠實的人的坦蕩。但許多今天仍自許為愛國人士的左派,早患了失憶症了。
無論是詩詞本身,還是作者的解說與註釋,都留下了香港的一個重要歷史印記。它告訴我們,當年的社會,當年的事件,當年許多參與暴動人士,他們的誠摯熱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