癮 - 高慧然

癮 - 高慧然

讀中學的時候,愛上高年班一個男孩,我其實對他一無所知,連他叫甚麼名字都不知道。現在回想起來當然很好笑,可是那時候,我相信自己是真的戀愛了,每天去學校,但求能望他一眼便已心滿意足。我不敢告訴他我愛他,只是追隨着他的身影,模仿他微笑的樣子,模仿他說話的聲線,模仿他坐下來的時候,雙腳在椅下交叉的姿式……戀愛使人盲目,即使,它被我演繹成一場獨腳戲。
多年以後,我居然在深圳見到他!我們在同一間餐廳進餐,中間隔着一條窄窄的過道。他從來不知道,我暗戀了他整整三年,直至他畢業考上大學,消失在我的視野。我猜,他甚至不知道有我這樣一個人存在過。我望着過道那一邊的男人,回想起那些苦樂參半的歲月,輕輕地笑了。戀愛,很多時候是一種癮。旁人眼中癡癡的、儍儍的,全然不符合成本效益,有付出無結果的戀愛,當事人卻愛在其中,樂在其中,難以自拔。
戀愛之中,其實沒有偉大。當事人不是為所愛的人付出,而是為自己的快樂而付出。戀愛跟吸煙、飲酒、賭博一樣,是一種心癮。義無反顧地投入,不留餘地地犧牲。當事人甚至不太在乎結果,但求過程中大腦分泌苯多胺,這種物質與嗎啡作用相似,令人平和、快樂,感受到幸福的滋味。所以,戀愛之中,「我為你付出了甚麼」的聲討最無稽,說「我愛你,與你無關」的人比較誠實可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