翻看陶囍的《主修娛樂》,不是因為其中一篇〈近距離觀察〉有提及與我的一趟見面,是想看看這幾年來這位「淘氣」博士,對當前社會文化,現象的看法。
認識陶囍超過二十年了。第一次看她的文章,那時她還在唸中學,參加報刊的中學生徵文比賽,我是評判之一,覺得她的文章清新可喜。陶囍得了獎(她得的是大獎還是優異獎,不重要了),再看她的評論,她寫朱石麟電影的藝術,看出她的功力來,筆觸帶感情,與朱石麟的敦厚風格十分吻合。然後就是她在《明報》寫的「星期日生活」。
二十年來,與陶囍祇見過幾趟面,她中學生時期兩次,唸博士前一次,學成歸來一至兩次(其間她轉了兩次工),在外地機場轉機時碰見一次。就祇有那幾次,卻又好像已認識這個人了。
曾邀請陶囍上港台的「人文風景」,探討流行文化課題,她婉拒了,說她個性害羞,不怎樣愛對著陌生的聽眾講話。這一點我是認同的,這些年來,她與我見面,話說得不多,真的有點害羞。
這更讓她可以冷眼旁觀,冷靜寫出她的觀察來。
陶囍說「自小就覺得寫作是一件好玩的事,沒有比這更不假外求的娛樂了,只要有紙有筆,走到那裏,寫到那裏。」
中學時期陶囍得獎作品,可能不止一篇,我祇是她參加徵文比賽其中一次的評判。往後的日子,她該寫過不少文章,我沒機會看到而已。從一名害羞的中學生,寫平實文章,成為書寫評論社會文化現象高手,那轉化過程我一無所知。看她的自序,指出「回歸以來的香港,愈來愈像一齣永不落幕的荒誕劇,每隔一段時間便上映似曾相識的幾個戲碼。那些煞有介事的議論,不參與說不過去。」
於是便展開了一系列探討文化課題,陶囍作出深入淺出的詮釋,讓我們看到的,不光是問題的表象,而是挖深一層,看到問題核心,讓我們對這社會光怪陸離的現象,多點認識,進而像作者一樣,具批判能力。
在〈今天的他不錯是偶像〉那篇文章,陶囍一針見血指出「禁毒常務委員會」、「滅罪委員會」及相類似組織找藝人宣傳「種種正面信息」的弊端。
「找藝人宣傳種種正面信息,各取所需,本來沒有什麼值得批評,錯就錯在他們沒有先替出席的藝人上一課,確保他們真的認識了活動主題,甚至認同背後的理念。因為沒把好這個關,來的人只當自己『出騷』,照本宣科,行禮如儀。那些學藝不精的,稿都背不好,丟人現眼,唯有胡謅一輪,嬉笑過關,捱夠了時候,唱一兩首與主題全然無關的『派台歌』,唱畢,禮成。台下觀眾要不是剪綵和致辭的達官貴人,就是拿『支持XX』巨型標語(主要功能是遮面)的粉絲,各有各的心事,反正大多跟主題貌合神離。」
是說出問題所在了,負責機構,視此為例行公事,造成的惡性循環,看陶囍怎樣說:「我曾不止一次置身這類動機良善的活動,末了總分不出這個跟那個的分別,都是相似的歌舞,陳腔的對白,樣板得很。每次我都忍不住想,搞一次這樣的活動要花多少人力物力財力?想到仔細處,倍感浪費。」
完全同意。從不出席有關活動,是不想做活動佈景板。
陶囍書寫出來的社會現象,寫得都好。像〈章子怡在旺角〉,〈章子怡會穿上比堅尼在旺角日光浴嗎〉,寫出當公眾人物不易。〈消失的閒書〉,寫年輕一代在閱讀上出現的偏差問題。
陶囍是個害羞之人,怎樣才可以把她請上電台,開咪,讓她不用筆,用口,把她的想法說出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