演唱會接近尾聲,我開始心神不寧:這一次,他會不會唱《唏,不應該那樣說再見》?去年和聽倫敦現場的朋友交流,發現這首早期的淒艷傑作他們有我沒有,修煉多年的清心寡慾功毀於一旦,呷醋呷到出面。人心不足蛇吞象啊,明知道不應該貪婪,偏偏心底那朵冬眠的霸王花不肯凋謝,一見風吹草動,就不理三七二十一突然盛放。
柯翰歌簿裏告別的歌,寫得最好的可能是《我企圖離開你》,癡纏得來充滿性的意味,有人在耳邊把呼吸幻作那種甜言蜜語,你不會分得清他究竟真的冀望和你做人世,還是想誘惑你開多一鑊—─而且肯定不會介意。歷史悠久的《再見,瑪莉安》現在聽起來太像童謠,「過來窗這邊我的小打令,我要讀你的掌紋」,教人想起發育前扮醫生的遊戲,志在摸索身體地圖上矇矓的地標,又天真又儍。《打烊時間》則勝在輕快明朗,沒有什麼比醉醺醺的分手似嘉年華,此後男婚女嫁終不悔:「啊我們寂寞我們浪漫,蘋果酒帶着酒酸,聖靈高呼『牛肉何在』,月亮光禿禿游泳,夏夜浮着強烈殷切釋然的香氣」。不不,別問文字的意義,當作一串鑲滿半寶石的頸鍊,老來裝飾你的回憶。
這些都唱了,還加上《著名的藍雨衣》──嚴格來說沒有揮舞拜拜肉,但結尾鄭重簽上名字,瀰漫分別流露的語重心長──然而就是不唱我最想最想聽的一首。既然不肯順攤說再見,意味我們會重逢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