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國音樂雜誌《Inrockuptibles》最近發行賴納柯翰特輯，附送一張徒弟徒孫致敬唱片，居然把《地下黨員》當作出自他手筆的作品──可見唱得多麼深入民心，領養的二戰孤兒被誤會是親生骨肉。從前他的演唱會總以《電線上的鳥》拉開序幕，近年換上《伴我跳到愛的終點》，那隻熟悉的飛禽棲身在上半場第三四首歌的位置，而且披着的羽毛有點零落，小器的擁躉心中不禁浮現「失寵」這種神傷的字眼。幸好《地下黨員》沒有換上太花巧的新裝，一聽到過門的風塵僕僕，就知道是風雪夜歸人的足音，悄悄讓他分享一陣溫暖，又悄悄讓他走──萍水相逢之後各奔前程，只能夠這樣。
是首寫於一九四三年的抗納粹民歌，八千里路的雲和月孤清而澄明，「今天早上我們三個人，晚上剩下我一個人，但我必須走下去，邊疆是我的監獄」，不曾經歷戰火洗禮的幸運兒聽着一樣如在目前。柯翰的版本先以英語唱出，之後再唱原裝的法語，每次在法國現場，這一段所有觀眾都自動低聲合唱，浪一樣洗滌還不是那麼遙遠的苦難。唱到「我的名字換了千百次，我失去了妻子和孩子，但我有數不盡的朋友，我有整個法國」，沒有一隻眼睛是乾的。在文明的社會，歷史的傷痕既沒有掩飾也沒有迴避，「人民不會忘記」不是空洞的口號，甚至不必招貼在當眼處，成了集體意識的一部份，得到永遠的尊重──故事的待遇，比故事本身更令外人感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