褪色的相紙上,凝住黃乃忠爸爸當年的心血。「WELCOMEQUEENANDPRINCE、歡迎女皇伉儷訪港」之間,綴滿精細的紙花、祥雲和龍柱。那是1975年,掛在愛民邨外歡迎英女皇和皇夫到訪的巨型豪裝花牌。「嗰啲係棉花字(棉花托底的立體字)嚟㗎,家好少見,我老竇啲手藝好叻好叻好叻!」
一連三個「好叻」,可見黃乃忠心目中,爸爸真的好叻。黃父以前在廣州開花店,賣的是鮮花,來到香港後,改做廣東傳統花牌紮作生意。舊時的酒樓外牆,總掛着幾個喜氣洋洋的大紅花牌,寫上「XX聯婚」;店舖開張,大時大節,都一定有花牌贈興。
爸爸的店由城寨搬到深水埗元州邨,黃乃忠在舖頭幫手,「我啲字冇爸爸咁靚,寫多咗先好啲。」父親20多年前去世,黃乃忠很自然的子承父業。後來元州邨重建,店搬到附近的福榮街,叫「新忠花店」,是父親和他的名字。
面對重建 沉默無語
新忠花店的招牌,現在卻孤伶伶的放在黃乃忠從店裏搬出來的雜物和花牌上。上星期一房協大隊人馬收樓清場,留守至最後一刻的黃乃忠不想看見衝突,不想來聲援他的街坊、義工惹上官非,放棄對峙,只用他的花牌來抗議。
當日有街坊追罵房協職員,有義工悲憤落淚,黃乃忠卻一貫的沉默溫和,欲語還休,但背後的壓力其實千斤重。「呢幾個月反反覆覆成日瞓唔着,寢食難安,瘦得好緊要。」
壓力來自左鄰右里已經離開,人去樓空,只餘51[!A0A1]的他孤身挑戰重建這頭大怪獸,「平日落街見到啲街坊,有乜都可以大家傾吓。」街坊其實不想捨他而去,只是面對當局一再控以霸佔官地,惟有逐一遷走,留下合資格申請法援的黃乃忠,在法院挑戰當局的收樓程序。
失去街坊 失去社區
壓力也來自生計。若接受房協的賠償,至少一段時間不用擔心生活,也不用官司纏身,一了百了。但黃乃忠說,若收了錢,就甚麼都沒有了,沒了街坊的友誼、沒了社區的歸屬、沒了爸爸留給他的手藝,就連人生的意義也沒有了。「我個閣樓仔雖然屈質啲,但可以用自己嘅手藝謀生,做完嘢落街同街坊飲下午茶傾吓偈,又可以救動物。」原來的生活一下子被摧毀,他收養的幾頭流浪貓,都已交給義工照顧。
朋友暫時借出地方,給黃乃忠趕製盂蘭節花牌。「初初嚟到呢度,都幾孤獨。」這裏沒有貓咪作伴,沒有街坊守望,他一臉失落。但黃乃忠仍然寄望,上訴官司會有轉機,「我只希望當局明白,重建唔係收樓拆樓起新樓咁簡單。認真了解每個居民嘅需要,幫佢哋解決面對嘅問題,先係以人為本。」
記者 陳沛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