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藝謀的電影愈拍愈矯情,愈是大製作愈是無味,除了《滿城盡帶黃金甲》尚有點政治意思外,其他都難看。但拍些貼近民心的,有時倒有些感人小片段。像《我的父親母親》那場風雪中送殯的場面,學生輪流抬着老師的棺木,一路送到家鄉,這幕的真情流露,我從不懷疑它的真確性。
中國人重視喪禮,對死亡儀式的尊敬,更勝婚禮。對一個人的敬意愛意,都在送別之中。「天安門母親」緊緊抓着的執念,不過想來一場合法的悼念,息了心頭對親人的思念。
中國國學大師任繼愈逝世,出殯那天,三千多人送別,且說還是冒雨前來,當中不乏他的學生與追隨者。雖說有領導人帶頭,多少有點官方成份,但畢竟也是懷滿衷心敬意的。
巴黎的房子在蒙帕納斯墓園附近,哲學家沙特的墓在那裏,他去世那天,來送行的成千上萬,擠滿蒙帕納斯大道與小街,從我家窗戶看出去,可見那歷史圖片的現場。每次走在小區的街上,內心自然生起一股歷史感,對存在主義不感陌生。沙特可說他那時代的「國寶」級哲人,法蘭西思想界代表人物。他雖超然於群眾之外,卻也活在群眾之中,許多群眾運動都可見他的身影,政府開國策會議,都要問他的意見。他的去世,對巴黎市民來說,就像失去一位摯友、鄰人。
中國的高級知識份子,視乎個人際遇,未必有這樣的生榮與死哀。於是,三千人冒雨送別任繼愈,此情此景算是難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