嚴櫻
自由撰稿人
大部份漢人永遠不明白,維吾爾族跟自己何以仇深似海?中央明明對少數民族禮待有加,經濟支援連年不絕,維族怎能恩將仇報,殺人放火?
烏魯木齊的暴亂,是病徵;若然成因誠如大陸官方媒體所言,是少數境外煽動境內暴徒的打砸搶,關鍵就是:何以維族可以煽動得來?一般人認為維族之怨忿,在於無法享受經濟發展的成果,眼見漢人魚貫而進,逐漸獨攬新疆的天然資源及經濟命脈,結果由無力轉為不忿,再變為盛怒。要新疆人同享經濟繁榮,轉而對中央感恩戴德,心悅誠服,這是中央對新疆所作之政策的一貫主導思想。
信仰受制傳統被毀
然而,中國少數民族政策的敗筆,正是把少數民族看成是以漢族為首之中華民族的一員,單純以物質籠絡表面忠誠,罔顧個別民族的傳統及精神。這樣一套理論,放在回教色彩濃厚、族群文化迥異的維族身上,是愚不可及的。今日的維族,境況其實有如清末民初為列強瓜分的中國,只見外侮在自家門口招搖過市,連半點民族尊嚴都沒有。今日新疆維族眼見信仰受制,傳統文化如喀什古城,亦要為公路建設而全盤推倒,妄以經濟發展強行掃除維吾爾族的核心價值,令維吾爾不再維吾爾,民族尊嚴掃地。暴亂,便成了唯一排遣不滿的途徑。
中國大部份人,口稱維族同屬中華一員,心態卻是以天朝自居,一心認定邊疆少數民族跟中原迥異,必然落後。既然自治不能,天朝慈悲為懷,有必要挺身廣施恩惠,以救他們於封建及愚昧,好讓他們跟自己同心同德,手拖手朝美好的未來走去。然而,世界上總有民族是滿足於傳承自身的文化傳統,願意為保衞民族之魂而犧牲。今日委身於你,任你玷污,只因呼救無援,無力抗爭。任你如何對她呵護備至,她跟你思想天南地北,你愛囚鳥玩雀,她愛草原牧羊,她就是不愛你,亦無法說服自己愛你。你的粗莽,你的不解溫柔,你的高壓,只會令她對你更怨恨,對自己的處境更羞憤,越覺自己不是人。所謂舉案齊眉的夫妻,不過是身在牢獄的奴隸。殺人放火固然無可縱容,可是在廝殺聲中,也會聽見當年香妃垂淚寶月樓的哀喟。
宜實質自治相合作
要新疆不再離心中華,就要明白新疆的核心價值,是維吾爾族價值,而非中華民族的大義凜然。北京要肩負的重責,就是首要尊重維族文化之異,繼而以協助保護及傳承維族文化為首任。接着再從興辦教育及發展經濟入手,如保送維族子弟到內地著名大學就讀,提升維族新生代技術及競爭力,並積極培育維族的中產階層,容許他們手握區內經濟的命脈,去配合(而非服膺)中國的整體發展,互惠互利。
要承認維族跟漢族乃不同但對等的民族,要由中央統治變為實質自治和相互合作,方是讓新疆能長治久安的錦囊。即使你未必得到她的傾心相待,至少也能使她為誠意感動,嘗試留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