翩娜包殊於舞台播弄的悲喜交替非常著名,這一分鐘還在玩無厘頭的變魔術,下一分鐘忽然直搗淚腺,控制觀眾情緒十拿十穩,近代劇場無人能及。搞笑比催淚考功夫,而且有事倍功半之虞,當時笑到人仰馬翻都好,往後牢牢記住的,卻是那些不爭氣的軟弱時刻。我那麼愛艾慕杜華的《對她有話兒》,其中一個因素是序幕用了《穆勒咖啡室》作戲中戲,銀幕上的男主角看得淚眼汪汪,教人馬上把他引為知己。
利用流行歌曲點睛,是她百試百靈的撒手鐧,《康乃馨》的手語版《我愛的男人》名副其實「一首歌勝過千言萬語」,《一九八零》則一前一後被《彩虹另一頭某處》夾着,借星海浮沉道出人間滄桑,堪稱一客老幼咸宜的茱迪嘉蘭三文治。後期我對她口誅筆伐,但最心愛的片段之一,竟是《火熱的瑪祖卡舞》裏,眾人躺在幻燈片的花田被《我呼吸的空氣》洗滌的一幕。k.d.lang的聲音有種雨過天青的潔淨晶瑩:「如果我可以許願,我想我會婉拒,想不出有什麼我需要;不要香煙,不要睡眠,不要光,不要聲響,不要東西吃,不要書看。和你做愛,使我安寧、溫暖和疲倦,我還可以要求什麼,沒有什麼值得眷戀。平和降臨我身上,令我手軟腳軟;睡吧,沉默的天使,去睡吧。有時,我需要的只是我呼吸的空氣,和愛你……」遠行的人轉身的時候,再牽掛亦枉然,唯有瀟灑放開手,輕輕在耳邊說,睡吧,沉默的天使,去睡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