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剛前一天晚上,才很具體地想起翩娜包殊。在城市劇場看狄嘉絲美卡的最新作品《歌》,以肢體、光線和聲音砌成的流動雕塑,絲毫沒有她的招牌俏麗感,反而非常磅礡壯闊,連通常對「前衞」存疑的我,也越看越津津有味,衷心佩服她鋌而走險分花拂柳。但是無心跨進新天地的觀眾不少,開場二十分鐘就有人離座,陸陸續續維持到幾乎散場,因為靜,座位此起彼落的「劈啪」特別刺耳。不禁搖頭:唉,被翩娜包殊寵壞了的一群!
往年這個時候,都是包殊來巴黎獻藝的季節,氣溫漸漸高升,烏帕塔那隊人馬便拖箱拉篋在塞納河邊出現。我很記得八七還是八八年首次在這裏進入她的世界,跳的是教人沒齒難忘的《康乃馨》,直到如今,都感激突然善心大發替我弄到門票的王先生,雖然早已不再忍受他坐在雲端狠狠吐出的二手小雪茄。九十年代初在鐵塔的影子裏紮下大本營,因為僥倖榮登城市劇場的文化人名單,當然看得不亦樂乎,除非外遊,什麼演出都不放過。能夠那樣接踵與國際一級水準的舞團度蜜月,而且一度就十多二十年,肯定是我的造化──或者前世是個蹲在後台擦地板的清潔阿嬸,勞苦功高,今生終於得到回報?
這幾年包殊的台期有時改在冬季,我對她的鍾愛也由白熱化跌到無可無不可,乍聞她的死訊,鼻子卻不由自主一酸。永遠不再了,那些初夏的約會。那一年,我特地在agnésb.買了件黑色的麻質西裝外套,興高釆烈穿了去赴約,後來拿給裁縫改袖,改得太短,只好忍痛扔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