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年六月十六日在香港電台先後訪問了幾位七十年代的文化藝術工作者,計有《號外》主筆之一的鄧小宇,《70年代雙周刊》的莫昭如,從《中國學生周報》撰稿,以至在《大拇指》當主編的也斯及許迪鏘。時光倒流三十年,是我們那一輩人的回憶。當年的文藝青年,憤怒青年,「開咪」,重溫當年的流金歲月,都說年青的歲月,不管怎樣,仍是美好的,當年的苦,如今都變得甜了。
與小宇對談的半小時,至為愉快。在「人文風景」節目先後亮相的鄧家三兄弟,先由弟弟梓峰談當司儀的藝術,再由小宙講解物流文化,最後由大哥小宇憶述《號外》在七十年代香港所扮演的都市文化角色。我是與小宙認識在先,倒是一值追看小宇當年在《號外》專欄以筆名錢瑪莉撰寫專欄《穿Kenzo的女人》,寫的是新一代女強人,比亦舒筆下的職業女性,更能緊貼時代脈搏。二十多年後,寫《蘭開夏道》的王迪詩,進一步肯定專業女性獨當一面的能耐,現代女性,不同年代,各領風騷。
小宇與小宙在《小兒女》電影當童星,與尤敏一起演戲,對他們來說,至今仍是引以為傲。小宇五十年代後期至六十年代初拍了十多部電影,那年代的明星包括葉楓、林翠、葛蘭、尤敏,都是當年我們少年時代喜歡的明星。七十年代中期《號外》的出現,香港邁向另一個年代。「電懋」時代結束,國語片看來被本土冒起的粵語片取代了。小宇在《號外》不祇一趟,撰文向那一代明星致意,是肯定美好、優雅的六十年代吧。
七十年代初出現了另一份帶有革命色彩的年青人刊物,《70年代雙周刊》不光是一份前衞刊物,它還展示出不要與現實社會妥協的一種生活方式。從澳洲留學回來的莫昭如,把爭取權益行動,伸展到街上去,包括爭取「中文法定運動」、「保衞釣魚台」、「反貪污捉葛柏運動」。《70年代雙周刊》的編輯,與莫相識的年青朋友,除了到海運大廈的巴西咖啡見面,在莫的出版社出現,更會跑到街頭,集會遊行,他們當中有不同的政治取向,其中有立場至為鮮明的托派,有信仰無政府主義的。多年過去,莫昭如有不同路向了,他近年致力推動街頭劇,民眾戲劇,希望在主流消費文化以外,為市民提供另類選擇。「小眾的取向,也可以有一天成為大眾所嚮往的生活方式」。莫看來是不會放棄他的奮鬥目標,儘管至今他所肯定的仍屬少數人的選擇。
也斯說我們如今要「開咪」,才會開始溝通、交流意見,也許有點誇大其辭,卻不無道理。都認識了那麼多年,有些話,不會說的了。《中國學生周報》對那一代人的影響,已是六七十年代的事。隨着而來的《大拇指》、《素葉》及《素葉文學》呢,當年的讀者、撰稿者,如今在學術、文化界有闖出名堂來的。正如當年《中國學生周報》的讀者、作者,一樣在文化藝術方面做出一定成績來。許迪鏘說辦文藝刊物,當年仍沒有香港藝術發展局,不會有任何資助,即使後期有藝發局,《素葉文學》也沒有申請資助,是辦文學雜誌同人的堅持,對文學藝術自主的堅持。
七十年代看似又遙又遠,當年的青年有愛看「中國學生周報」電影版的,認識了法國新浪潮的年輕導演,也在香港展開本土的電影新潮流,為電視片集、電影帶來新意,為七十年代帶來新氣象。七十年代的文社、刊物,各有各的取向,說是小圈子活動也好,說它們不是消費文化的主流也好,在那年代,各人有各人的信念,不同的生活態度,七十年代有趣之處,亦在於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