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 實 - 鄧達智

其 實 - 鄧達智

其實我可以輕輕帶過,不留半朵「雲彩」。就當作生活原應有路,詐作無驚無喜。案頭那張滿路黃葉晨光曦微,1946年拍攝巴黎聖路易島的明信片,一直伴隨左右心思寄給向陽;一個人的背影踏向迎面而來另一個人的前影,同在這個優美小島石鋪路上,秋天晨光之中,似我們逍遙旅程。
快樂讓人懶,最終,還是挨到西恩納,寄出一幀眼前綠色滾動的托斯干納。好一抹聖路易島秋晨,不若留幾句感謝詞放進你的行李,以誌一起旅程的圓滿。
旅程!當然不指五月底六月初兩週法國意大利匆匆假期,當然那是一記句號;是經歷二十年爾後的總結。
當然,純屬個人情意結,與人無尤,閣下若能感受一二,千足滿意。朋友們打笑興嘆,尤其屬於我們同代共識那一夥:「真奇蹟,怎會歷史陳蹟同遊?最最最難得還是人家伴侶不介意,鼓勵成行。」
當然,人家寬心十分難得。從自己角度,那難得還是十分個人的,細碎的。例如,不習慣同室有人,聞到自己以外的氣味,呼吸。雖然牀與牀之間有距離,閣下可不知道這足夠叫我心驚肉跳。前年,已經是陳年老友朗尼,結伴遊旅我南美洲行程最後一段Cusco與馬丘比丘,首晚在「修道院旅館」聽着對牀傳來的鼻鼾,典來典去,最後捲起被蓋到酒店套房下層睡在地毯上;忘記了三千六百米高原嚴禁靠地睡以免招涼的規勸。隨後的假期以為會因咳嗽而肺炎隨時死亡。
你從前是沒有鼻鼾的,畢竟相距八千日,身心變化難免。就是我自己,過去睡下至次晨同一姿勢,聽說還頗安靜。不過也是聽說,早已變更。你的鼾聲早有準備,然而實況足夠讓我流冷汗。躺在牀上聽着隔個空間從你牀上傳來的氣息;心底下有一把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