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對着一截包皮沉思,假如沒有護士姐姐在瓶上標籤,我這個阿媽,永遠不會知道這小膠瓶裏的皮肉,就是牛王頭剛剛手術後割出來的、原本跟我這個阿媽骨肉相連的重要組織。臍血可以救人,包皮這東西在香港幾乎每三個男丁就有一個引刀成一快,棄之不可惜。包皮割下來,只那麼一點,不夠捐出去救人,這是因為一包太少嘛,假如集眾壯丁包皮之力,別小覷這塊薄薄怪怪的皮組織,拉駁起來,每天從醫院收集,也夠繞馬拉松一圈的。
我躊躇着怎麼處理這塊皮。牛王頭初生時臍帶圈結痂剝落,我慎重地把它保存,過了兩年拿出來一看,已經是乾巴巴的跟我腳底下的死皮無異。後來我也保存好牛王頭第一次理髮剪下來的大叢毛頭,兩歲時穿過的crocs也留起,這樣,沒道理將這片跟命根子這麼近的皮膚組織丟棄啊。我是這麼想,但又怕從瓶中撈起這片不油不膩的東西,要曬乾它嗎,又覺得核突。孩子爸建議我拍照存檔就得了。沒有實物支援,數碼照片的說服力就大降了。我這樣說,孩子爸就懶鬼理我了。生女大概沒這種忐忑吧。對孩子割下來的一塊死皮依戀不捨的母親,應該不能歸類慈母,這樣我的牛王頭就不可能是敗兒。而他的包皮給醫生貼身剪裁過後,連他自己也忍不住嘖嘖稱奇,問點解會變成咁。我即刻政治不正確,「係男仔才有機會。」連小甜甜都冒死打雌激素博生仔,這個世界顯然不是平而是凸的。周刊叫做凸周,是泌尿科黑色幽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