語文解毒 - 陶傑

語文解毒 - 陶傑

母語教學之正誤,在蠢人之間,永遠是爭論不休的課題。
用「母語」怎樣可以「與國際接軌」?這是不可能的事。中國語文有許多魔障,只懂中文,會日漸迷障入魔,像台灣國民黨,明明參觀中山紀念堂,一用中文表達,就把孫中山當了皇帝,變成「謁陵」。
「母語」有許多魔障的名詞,令中國人無法培育獨立的人格。例如,生意做大了,成為上市公司。上市公司主席的兒子,周圍的人,在背後還是把他叫「太子」,唯唯諾諾的CEO,只能是宰相。
今天,在香港這個自稱的「國際城市」,政府至少一名局長,贏得一個家傳戶曉的「公公」稱號。皇上、太子、妃嬪、奴才,這些觀念,都是中國文化最核心的價值。一叫「公公」,誰都明白這個人的人格,勝過一千字的註釋。中國人社會到了二十一世紀,都換了西裝,看看周圍的人,沒有主席CEO、副主席和董事這回事,誰是太監、誰是侍婢,在中環的一所行政辦公室,誰都一目了然。
中國帝皇文化的腐爛本質,由「母語」表述,只使用「母語」,血液細胞,會身心中毒。解毒的方法,就是同時兼善英文。
香港人模模糊糊都覺得,「雙語並重」很重要,但此一認知,只停留在賺錢謀生的低層次。香港人學英語,一心只重「商業英語」,也就是BusinessEnglish。學好英文的目的,最終在做生意的金元世界,叫得一個好價。
「商業英語」能教會你LC的全名是什麼,商業英語卻不會教你:英文的adviser或consultant,是顧問,不是中國語文的「諫官」。中文的「諫」,像「謁」一樣,是一個奴才俯伏仰首的姿態,在英文、法文、意大利文之中,別無確切的翻譯,也沒有意義。
民族的文化心理,由語文表現。為什麼中國沒有獨立的知識份子?因為「母語」這個「諫」字,決定了中國文人的心理人格。要認識中文,「諫官」這個名詞的毒素,就要兼認英文adviser和cousultant的詞義。吸了中文的海洛英,趕快喝一口英文的美沙酮。
母語是膚色,改不了的。香港人難以培養民主的人格,中英語文的修養,是一個原因。只有語文半桶水的人,才會對中國帝皇文化裏的「平反」一詞感激涕零,他們都是一群中了毒的病人,雖然也自知病情非輕,但找不到解藥,可憐嗎?母語教學,就讓他們喋喋不休爭論下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