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定是天真與儍,我並沒想過,二十年了,我還在專欄裏面說六四。我滿以為,六四過得十年八載,事實就會全盤出台,要認錯的認了,要獲罪的獲了並且很快獲得原諒釋放了;要流亡的也能夠回家了,哪怕那些人已經花白了頭,回鄉不過那幾年光景;要大刀闊斧把貪腐從政治體制割出去的手術也合該夠時間動了,而且能以中華大國民族的忍痛特性去把傷口超速癒合了,康復得神奇快。我們香港這邊,也把六四當成傳統日子了,維園除了用來中秋賞月,在那片煲蠟的地方,還能夠在六四夜騰出一點位置來,讓人們來坐坐,燃亮一根白燭,乘着不太涼的風坐着也不俗;聽聽六四歌,吹吹六四水,舒服地做半晚維園阿伯。
這些「阿嬌」想法落空了,二十年,八九年出生的孩子們已經可以投票選立法會了,我們卻依然要在隆隆的嘈到震肺的六四喇叭之下,忍受住,心裏死死實實,把懷裏忽明忽暗的燭光點完又點,心茫茫空想,還要待多少個十年呢。說不定明年再來時,我要自攜一張摺凳了,維園硬地坐了二十年,雖然一年只有一次,膝蓋默默抗議了,它不可能多撐另一個二十年。20/20,我心抖顫,難道,要等到1989+20+20=2029那年頭嗎?到時連八九生的孩子都變中坑,叫王丹做伯爺了。而維園球場,遲早淪為天星皇后翻版,要讓路給高速公路。2029那一年的六四,燭光飄移,密集西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