馮廣寧 內地大學生
我居住在內地,是一位大學生。生於斯長於斯超過二十年,我從當初懵懂無知的男孩成長為現在稍具知識的青年,其間,我對國家的了解也在不斷地深入。無可否認,在這二十年裏,我看到了國家的發展,社會的進步,人民生活水平的提高,但同時,我也知道了許許多多被掩蓋的歷史人事,如六四民運。
從小父母就沒有和我說過任何有關六四的事。近年,我詢問過不少身邊的同學、朋友,發現他們的情況也和我雷同。我不知道這是因為他們當時迫於生活的壓力,無暇顧及六四,所以不清楚當時的情況,還是源於當局對六四的封殺使他們集體失語,或許兩者兼而有之。
內地課堂上未聞提六四
在小學、初中和高中的課堂上,我從未聽過老師提到六四事件或八九政治風波這幾個字,勿論六四的具體情況。而在歷史和政治教科書裏,我也從未發現任何與六四事件相關的文字,甚至胡耀邦的名字也絕迹於我們的教材中,似乎一九八九年的中國從未發生一件值得編入教材,供學生去了解和學習的事情。
到了大學,我終於在大學的歷史教科書裏找到一段介紹八九政治風波的文字,在老師的口中偶爾聽到六四事件這幾個字。可惜,書本的介紹是一筆帶過,老師則點到為止,或者只講起因,不談結局,或者說「事情已經過去,我們不要再提,要向前看」。
這就是現實。無論在家庭,還是在學校,我都不能得到太多關於六四的訊息。要了解六四,惟有通過互聯網。
內地對網絡的管制是相當嚴的,在百度、Google、YAHOO!等搜索引擎查找所謂敏感的訊息時,往往會出現「竹籃打水一場空」的情況。在六四二十周年臨近的時候,當局對訊息的管制越來越嚴。但上有政策,下有對策。當局有封鎖的方法,網民則有突破封鎖的軟件,我也就是在這種艱難的條件下慢慢了解六四和其他敏感訊息的。
同胞希望國家變得更好
六四事件發生時,我未滿一歲。雖然不曾身臨那場波瀾壯闊的愛國民主運動,但我能體會到市民當時的慷慨激昂與悲傷無奈。當我現在重看當年的電視畫面,當我看到那一張張年輕而充滿朝氣的面孔,看到他們在「絕食爭自由,浴血為民主」時,我常會流下難過的淚水,原因是「因為六四曾經煥發我們心裏的良」。民主和自由不會從天而降,而要經過不懈的爭取。環顧歷史,這種爭取,注定是一條漫長而艱辛的道路,但只要不放棄,漫長之路後終會有到達目的地的一天,艱辛過後終會有所收穫。
我知道,今天中國僅有的自由是由他們這些愛國同胞和不畏強權的異見分子為我們爭取回來的。我也明白,他們的遊行示威,他們的尖銳批評,並不是要顛覆、推翻甚麼,而是對這個政權還抱有希望,對這個國家還有關愛的表現。他們希望這個國家變得更好,可為甚麼會招來統治者這樣無情的鎮壓?二十年了,為甚麼仍舊沒有真相的揭示和公義的伸張?
在內地,仍有不少人關注六四,關心六四。可是他們只能透過互聯網,向那些突破網絡管制的網民表達出他們對六四的情意感受,講述當年的人事。雖然他們的聲音很微弱,但卻彌足珍貴。
羨慕港人可以公開悼念
我一直羨慕香港人可以公開講六四,可以舉辦燭光集會悼念六四死難同胞,報章雜誌可以報道六四,學校可以舉辦六四論壇。所有的這些,在內地都是無法想像的。你可以反對平反六四,你也可以不同意馬力、陳一諤、曾蔭權、呂智偉的言論;但無論你持那種觀點,站在甚麼立場上,你至少有說六四的權利和自由。但在內地,我從來沒有獲得說六四的權利和自由,甚至反右、三年大饑荒、文革等歷史事件仍是人們言論的禁區。香港能擁有說六四的自由確實值得珍惜。在這二十年裏,香港為內地民眾打開了一扇了解六四的窗口,也為中國寫下了屬於香港人的六四篇章。我沒有機會參加六四燭光集會,但我永遠為燃點的燭光激動、淚流,向參與其中的人致敬;永遠記得六四學生絕食宣言中的話:「民主是人生最崇高的生存感情,自由是人與生俱來的天賦人權。」
我生活在一個沒有六四記憶的年代,但我會拾起被人刻意遺忘的記憶,告訴身邊的人──六四是中國永遠的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