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個朝代的文化死亡 - 鍾偉民

這一個朝代的文化死亡 - 鍾偉民

「今天的中國正面臨最高級別的『國家死亡』:文化死亡。一個國家有四種死法:一是政治死亡,像當年蘇聯解體那樣;二是軍事死亡,像如今的伊拉克那樣;三是經濟死亡,像剛剛倒下的冰島,以及正在走向經濟死亡邊緣的美國那樣;四是文化死亡,像今天正在中國發生的那樣……」韓秀雲《金融海嘯與我何干》還有一問:「為什麼文化死亡是最高級別的國家死亡?因為在過去五千年,中國經歷過無數次政治死亡、軍事死亡和經濟死亡,但中國今天之所以還是中國,中國之所以還能號稱有上下五千年的歷史,就是因為中國文化沒有死亡。」面對「最高級別」的亡國,作者寄望為政者「以身作則」,施行「身教」。

「中國」是什麼?你不可能「完整」地回答。因為中國,可以分為:「文化中國」、「地理中國」、「政治中國」等。「國」,很抽象,你回答:「中國,等於中共,目前是胡主席的。」沒有錯;一百年前,你曾祖父認為中國,等於清朝,是愛新覺羅.溥儀的後園,也沒有錯。沒有錯,但描述的,不是「中國」這一個概念的全部。所謂中國的「文化死亡」,說白了,其實是這一個朝代的中國人,包括中國特區香港人的「文化死亡」。再白一點,就是:無知無感無文化的「人類豬」太多了,一旦吃飽,就想著發財;為了發財,不惜摧毀一切,包括摧毀地理的中國和政治的中國。
貫胸國,見於《山海經》,在滅蒙鳥之東。貫胸人,乃防風神後裔,人人胸膛天生一個大窟窿,豪富出門,把上衣一脫,讓人用竹槓當胸一貫抬了就走,連坐轎也省了。文化,是「心」的活動結果;國家「文化死亡」,說到底,是國民「心的死亡」;心壞了,死了,人淪為行屍;行屍夠多,中國,就變成真正的「貫胸國」。面對「文化亡國」,要當權者「以身作則」,等同要一個養豬戶,向豬灌輸「站起來」的好處。「豬站起來學文化,學思考,午餐肉,用什麼做材料?」養豬的責問,經濟學者,能不詞窮?十三億明白人,十三億罐午餐肉,你以為,哪一樣更容易管治?
一個文化死亡的國家,遍佈走肉,味道雖然難聞,但宣揚午餐肉越多,等於越繁榮的食腐者,眼下還少了?「看到國家天天輸出瘦肉精餵大的紅膘豬,我覺得好驕傲。」國歌播送前,早晚會安插這樣的口號。貫胸國近鄰,有「反舌國」,國民的舌頭一律倒生,舌根長在唇上,舌尖伸向喉嚨;構造特殊,口味,自然跟正常人大異;那一嘴鳥話,也自然跟文明人不同。千年前,要尋妖,得按圖跋涉到「滅蒙鳥之東」;如今,妖物早變成高官,化為議員;立法會,有定期的「反口覆舌」示範。
「木秀於林,風必摧之;堆出於岸,流必湍之;行高於人,眾必非之。」三國時李康的老話顛倒了,就是:「木醜於林,風必護之;堆埋於岸,流必澤之;行賤於人,眾必頌之。」反舌人,當然明白箇中「道理」。范仲淹在蘇州買地,神棍誆他:「這是寶地,在這裡起屋,貴人會輩出。」他說:「讓士子在這裡讀書,家家出貴人,豈不勝過我一家出貴人?」寶地,就建了學校。范仲淹老來任杭州知州,兒孫勸他蓋別墅頤養天年,他卻用積蓄置義莊,購義田,起義宅濟人;死時,家財散盡。中國暴富多,但像范仲淹這樣的暴窮,真是今之罕有。文化亡國,是亡定了;亡國,但換來「反舌式和諧」和「貫胸型文化」,腐壞,從此等同新鮮,沒什麼好難過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