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海能不能成為第二個「國際金融中心」,爭論這種問題,有點無聊。
國際金融中心,既名為國際,首要全世界捧場。人家為什麼要捧場?看看你這個場有什麼環境。場子有黑社會收保護費、警察貪污、老鼠遍地,場租多便宜也沒有人敢來。
從前上海這個場有人捧場,因為有租界。租界定下了相對公正的規矩。外面的清幫,不論有何糾紛,請進租界的巡捕房,多少能公正解決問題。香港今日還是「國際金融都市」的殘餘,因為獨立的司法。司法裏的上訴庭和終審庭,中國和特區政府的影響力很微,形同變相的租界,國際上就有點信心。
市場就是如此現實的問題。市場是很理性的遊戲,不講情緒,也不講面子,不可以靠「人有多大膽,地有多大產」的一股蠻氣。如果想做另一個國際金融中心,只要從英國、澳洲、加拿大聘幾個退休的勳爵和大法官,在浦東設一個商貿終審庭,宣布上海金融經貿的一切合同,皆以英文簽署,以普通法審理,黨委書記,一概退出,還有一個廉政公署,第一任專員,高薪聘用退職下台的白高敦來上海出任。不必等二十年,四十八小時之後,上海立即可以成為中國另一個金融中心,半年之內,超越香港。
這就是真正的「解放思想」了。然而,面子、尊嚴、路線問題、憤青情緒,沒有人敢拍這個板的,成為第二個金融中心,就像兩姐妹:姐姐嫁了個摩納哥王子,妹妹說:十年之後,我的老公也會是阿拉伯油王。這就變成了兩個虛榮的小女人在閨房裏鬥嘴。
何況金融中心,為什麼一定要雙胞?香港、新加坡、孟買、直布羅陀,十九世紀帝國的海上版圖,每一個海港,功能都不一樣。就像開連鎖店,旺角洗衣街的人流顧客,與羅便臣道是兩回事。星巴克咖啡店會開在半山,但洗衣街只能開茶餐廳。
華人在外國開餐館,毛病是街頭先開了一家,有了生意,必有另一個華人在街尾開一家同類的食店,彼此減價互搶內耗。上海開國際金融的分店?可把外資樂死了。到時你們兩家比賽割價拚傾銷,就像夜總會裏的男人「起雙飛」,左擁右抱的時候,失去議價底線尊嚴的,永遠不會是這個平頭裝戴黑眼鏡的大豪客。
這也夠把香港嚇得半死的。一個曾經輝煌過又失去自信的城市。從前是珍珠,今日是魚眼睛,香港的悲劇,是為天下自命絕色的青春女子所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