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看艾慕杜華,在八十年代中某個初夏的曼赫頓。當時打電影節那份工,根本享受不到真正的假期,名義上就算在休息,也很難制止自己走進戲院,而一坐在銀幕前,便等於變相開工。上任不久,尚在學習階段,一切還沒有上軌道,居然不曾聽過西班牙出了位刁僑扭擰的同志導演。報紙上見到《慾望之規條》廣告,按圖索驥找到放映地點,除了睇拉丁靚仔不抱任何期待──有點像百無聊賴蕩入桑拿浴室消遣,想也沒有想過會遇到愛情。
蠢蠢哋的安東尼奧斑達拉斯真是一杯教人起痰的香茶,撲面而來的性感即使盛載在破爛的茶壺,我也不會投訴。只是開映不及十分鐘,醉翁已經當尤物冇到,完全被電影本身嚇到目定口呆。那麼綺艷!那麼奇情!那麼濃烈!雙子性格之中管轄感情的一半七手八腳策劃水漫金山,恨只恨沒有隨身攜帶紙巾,唯有臨時客串飾演青衫濕的江州司馬;控制理智的另一半則忙不迭籌謀如何把它弄到香港,金睛火眼掃射製作公司的名字,網絡尚未通行的時代,資料靠人腦輸進肉做的記憶庫。
其餘的,沿用通俗的形容,皆成了歷史。法文裏「歷史」和「故事」是同一個單字,彷彿虛與實殊途同歸,真和假相輔相成,事過境遷娓娓道來,分不清什麼的而且確發生過,什麼是附會、幻想和放大。無所謂吧,只要聽的時候心曠神怡。時間不就這樣過去了嗎,一分一秒,十年廿年,所有所有,漸漸都成了塵封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