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運人士要剝光豬驗證港英高層力勸黃雀核心:別走近海邊

民運人士要剝光豬驗證
港英高層力勸黃雀核心:別走近海邊

「你在那幾天示威?」「北京甚麼好吃?」民運人士獲「黃雀」安排在屯門、黃竹坑等五個「着陸點」上岸後,會立即被遣送往扣留中心,被「剝光豬」搜身,甄別身份。
同一時間,後勤的黃雀會聯絡港府政治顧問、各國使節、政治人物,爭取外國接收。直至97年6月回歸前夕,一切正式落幕。前港英政府視行動為最高機密,曾有一段時間,政府高層力勸黃雀核心:「唔好走近海邊。」
(系列二之二)記者:雷子樂

「營救民運人士去外國,當時港英政府視為A級保密,最高級數。行政局知有呢回事,但唔過問,港督亦唔會講。」一名前行政局議員透露,這被視為英國行使主權的行動,港督只是執行者。
民運人士的去向極度敏感,當時港督衛奕信派出副政治顧問柏聖文(StephenBradley),直接跟黃雀高層聯絡。柏聖文03至08年曾回港任英國駐港總領事。

柏聖文做代表 黃雀解困

黃雀行動組骨幹Tiger憶述,民運人士當年主要經五條路線偷渡來港,最快是由蛇口經水路到屯門踏石角,在青山發電廠一帶登陸,只需半小時;最遠是由汕尾經七、八小時水路到黃竹坑。Tiger曾在柴灣岸邊迎接學運領袖周勇軍,遇上便衣探員截查被捕,「喺差館打足十隻指紋」。統籌行動的朱耀明牧師即時致電柏聖文,警方很快放人。
民運人士上岸後,黃雀會立即將他們帶到上環水警碼頭,交給人民入境事務處職員,再送到上水新屋嶺扣留中心。「好多人啱啱逃出中國,又見到邊境支五星旗,嚇餐死。」一入新屋嶺,他們即被剝光豬搜查,再接受甄別。約一周左右,就會判定他們是否政治難民,發行街紙。「有個深圳女檢察官審查唔合格,要遣返,廣州學運名人陳破空都唔得,後來經台灣出走。」
其實,黃雀成員在營救行動前,也參考了一些名單。最早期的名單,來自國際特赦組織,約有近800人,工運領袖韓東方、知識分子包遵信榜上有名。另外三份主要名單,分別是21名全國通緝學運領袖名單,包括王丹、吾爾開希、柴玲;被點名的23名知識分子名單,包括方勵之、萬潤南等人。另一張是六四後「被禁入境49名異見人士名單」。據悉是一名熱心人士過關時發現,偷偷盜取。他後來也被抓判刑。

民運人士剛抵港,即被送往上水新屋嶺扣留中心,許多人望到邊境對面的五星紅旗,都會「嚇餐死」。

接收軍人 美英興趣最大

據了解,朱耀明最初透過朋友關係,成功游說法國「開綠燈」,一般上午申請,翌日就可上機。英國最保護公安和軍人,會即時送走。美國直至89年10月才開始接收。有軍方背景人員逃到香港,因身懷一本密碼簿子,美國有興趣接收。
當有知名民運人士來港,朱牧會同時聯絡港府、美國國務院及關注人權的參議員。柴玲1990年的一個周五到港,美國本答應接收,但法國政府基於「歷史使命」直接跟港府「要人」,周日將她送走。大部份民運人士上機前,會到何俊仁律師的辦公室宣誓核實身份,再取簽證。
黃雀行動往後數年無間斷,約在94年,民運人士王希哲從屯門上岸尋求庇護,時值中英談判敏感時刻,但他抵埗即高調約見朋友,令港英感尷尬。政治顧問辦公室即時通知黃雀成員降溫。Tiger憶述,當時惟有「欺騙」王希哲到域多利監獄做行街紙,一日辦妥的手續,結果三天才完成,令王在離港前都無法曝光。「佢都怪我,話剛剛放監,又被呃去坐監。」
95至96年,入境處抽調一組特別調查科成員處理有關問題。臨近回歸,逃亡行動開始收斂,部份人士改由昆明經金三角往泰國,到聯合國難民公署尋求庇護。97年5月底,是黃雀行動另一緊張時刻,當時的政治顧問辦公室已遷到中環聖約翰大廈辦公。末代港督彭定康答應回歸前解決滯港民運人士的去留。已融入香港生活的如韓東方等,5月獲發身份證。6月底,最後一批逃亡人士被送到荷蘭、挪威等歐洲國家。

回歸前夕 行動光榮落幕

六四後,港府政治顧問曾提醒部份黃雀核心別到西環三角碼頭,別走近海邊,不要過澳門。一批曾協助黃雀逃亡的港人,取得了港英政府的安全保障。朱牧師和Tiger在回歸前夕也一度離開香港,「流亡」美國一段短時間,待情況穩定才回港。黃雀行動光榮落幕。

黃雀行動主要逃亡路線

1〉蛇口往屯門踏石角青山發電廠需時30分鐘
2〉深圳沙頭角往上水需時30分鐘
3〉深圳南澳鎮往西貢*需時1小時
4〉惠東港口鎮往柴灣、筲箕灣阿公岩需時5小時
5〉汕尾往黃竹坑需時7至8小時
*經水路及山路,其餘路線俱循水路離開

少校懷衝鋒槍逃亡

一批解放軍、公安人員曾獲黃雀行動協助逃亡。最轟動的一次,最少四名上尉至少校的軍官,從廣東偷渡到港。由於逃亡過程倉卒,他們抵港時仍身穿軍服,身懷衝鋒槍、四五手槍等武器!
據了解,當時黃雀行動遇到挫敗,有人在內地落網。為防一直協助營救的軍官身份曝光,最少四名軍官被安排漏夜逃亡。他們未及脫下軍服,就攜着武器,乘快艇凌晨在屯門龍鼓灘登陸,即時「飛車」到旺角,由另一接頭人通知港府。當時,保安司大為緊張,四人即晚被帶到機場,24小時內往英國。港英政府相當重視這類敏感個案,通常一日內安排他們到英國,以免夜長夢多。

滯港生活「營友」准吸煙可飲酒禁拍拖

民運人士不斷湧港,89年7月法國政府認為收容人數接近飽和,但美國還未開始收容工作,香港的「安全屋」有人滿之患,位於馬料水、西貢等營舍,高峯期滯留逾50人。年輕學生在異鄉朝夕相對,暗生情愫,黃雀的「營長」為免他們將來或天各一方,曾棒打三對民運鴛鴦,最後只得程真與港人男友莫偉強修成正果。
據了解,安全屋約有十多間,散落中文大學附近的赤泥坪村、西貢泥涌、上水金錢村、元朗錦田等地,其中位於屯門藍地的安全屋運作至97年才結束其歷史使命。紀錄片《河殤》總撰稿人蘇曉康曾在西貢匡湖居住。沙田富豪花園某單位曾收容變節公安,由保鑣把守。
港商Tiger除負責前線營救,還當上泥涌營的「營長」,親自定下營規,酌情讓長期寫作的民運人士吸煙、每周供應啤酒兩次,又安排他們遊覽海洋公園。

位於馬料水赤泥坪的村屋,曾是一批八九民運人士的「舍營」。陳亮華攝

暗裏倒垃圾談情

外國的庇護安排,有時來得很突然,年輕人總依依不捨,差點誤了航班。Tiger笑說,學生領袖項小吉離開時,他安排了啤牌比賽,將營內20多人引到大廳,假稱「小吉今天煮飯」,着他到後門,再用繩將行李吊下。
學生朝夕共處,朱牧最擔心他們拍拖,後果不堪設想。他們曾三度棒打鴛鴦,但Tiger心軟,暗地裏讓一對戀人趁晚上倒垃圾的機會談情。程真與港人「營長」莫偉強更排除萬難,當程被美國收留,莫毅然放棄香港一切,跟她到彼邦生活,現育有一女。
據悉,當時明愛捐出衣服,林鉅成、蔡元雲醫生為民運人士義診,香港電訊曾送出六部「大哥大」給他們打長途電話。朱耀明憶述,當年白天要安排外國接收民運人士,深宵又要出動安撫他們的情緒,一年半後終於支撐不住,患上肺病。本報記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