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時候行刑示眾,中外概莫能外。其後西方人權漸昌,這種事情絕迹久矣。反觀中國式示眾還多一個程序,就是遊街。對統治者來說,這是對大眾最直觀的警示震懾,這一脈傳統及至本朝文革年間臻達極盛。
早年魯迅在小說名篇《藥》之外,還寫過一篇《示眾》,他對中國式殺人示眾深惡痛絕。所幸者,現行中國法律已禁止對罪犯疑犯進行人格侮辱,包括遊街示眾;不幸者,此類行為禁而不止,近日溫州「嚴打」再現群眾公審,近百名罪犯嫌犯被遊街示眾。此舉引致網絡熱議,網民問得好:「貪污官員怎不遊街示眾?」古代中國當官的獲罪問斬,一樣要遊街示眾,此舉儘管野蠻,卻至少還有點平等。
關於遊街示眾,如同六四殺人於市,這都可在陳一諤的理論中得到解釋。人權屬「個人權利」,而政府藉此警示天下,則是出於「公眾責任」。
按下這筆不表,今逢全球化時代,信息無遠弗屆,便催孕了另類「人肉示眾」。打開網絡,懸掛首頁的必是全球點擊率最高的新聞畫面。過去好多天,我打開雅虎與微軟主頁,高踞榜首都是英國平民蘇珊SusanBoyle的圖片與視頻。年近五旬的蘇格蘭鄉下婦人蘇珊因出生時難產,不但相貌留下後遺症,少時更有學習障礙,但畢生熱愛歌唱,鍥而不捨,終於以《我曾經夢想》一曲成名,風靡全球,捲起網絡狂飆。這是一個感人肺腑的故事。
中間有兩天,成龍搶了蘇珊的風頭,打開網絡首頁看到成龍的圖片,還以為是大熱娛樂新聞,殊不知卻是「中國人需要被管」的辱華宏論引發全球點擊熱潮。未幾,蘇珊又擠掉成龍再度爬升榜首,不過其中某日,雅虎主頁上蘇珊與京奧假唱女童林妙可的畫面叠印並列,這是怎麼回事?我進去一看,才知有人舊事重提,把林妙可天使般甜美面孔與蘇珊的質樸作對比,於是又引發全球點擊和議論熱潮。
這就是另一種「示眾」文化,它不被權力或某國某黨的意志為轉移,這世界上關注的人多,它就自動浮上榜首,相當於全球直選。令人羞愧的是,有幸成為焦點人物的兩張黃面孔,都不能給中國帶來光榮,實難怪「中國不高興」了。
中國怎樣才能高興?其實中國有一個比蘇珊更「感動世界」的人物,就是被六四坦克輾斷雙腿的北京體育學院學生方政,他身殘志堅,以優異成績取得「特殊奧運會」資格,這是一個驚天地泣鬼神的英雄故事。痛哉!組團前夕方政被查出致殘原因而剔出名單。因為他的出賽,會令「中國」更不高興。日月如梭,天地蒼黃,試問中國何時才有真正高興的時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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