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事說漏嘴 - 陶傑

心事說漏嘴 - 陶傑

馬英九紀念中華民國前總統蔣經國的百歲冥壽。馬英九告訴外國人:當蔣經國第一次對美國記者透露,將會開放黨禁、取消戒嚴,在那一刻,馬英九當翻譯,他覺得「有如全身觸電,頭皮發麻」。
馬英九在這歷史的一刻,有這樣的心理反應,甚為有趣。當然,馬先生當時只是一個翻譯,翻譯,古稱「舌人」,沒有什麼地位,他處於巨人身邊,是台灣人第一個得知此一重大決定,身如觸電,頭皮發麻,也很正常。
然而,此一反應,也顯示馬英九先生很有限的個性。一個人只有在綑綁得緊緊的,關進不見天日的地牢,長年累月,突然有一天,鐵門打開了,陽光透射進來,一個聲音在門外冷冷叫獄卒給你鬆綁,說:「起來吧,你得到自由了。」
這時,在囚牢裏的這個囚犯,一定也有「身如觸電,頭皮發麻」的震撼,而且一雙眼睛,長期適應了黑暗,獄門打開了,陽光很刺眼,眼睛還睜不開。
馬英九所謂「全身有如觸電,頭皮發麻」,就是一個人喪失了獨立自主的人權太久了,一時無法轉變的腦震盪。一個大時代即將誕生,一句話,馬英九還沒有心理準備,他還沒有ready。
然而,如果他是雄才的大人物,如果他有海量汪涵的定力,就不該有這等渺小的感覺。在《水滸》裏,智多星吳用,奉幫主晁蓋之命,四處物色人才,準備打劫東家蔡太師的生辰綱,吳用聽說梁山泊旁的石碣村,有阮氏三兄弟,把這三人招募來正好。
吳用深入草莽,找到阮小二、阮小五、阮小七這三人,告訴三人搶劫財貨的大計,「這是非同小可的勾當,果有協助之心,我們教你知一事。」
阮氏三兄弟聽了,大為振奮:「這腔熱血,只要賣與識貨的!」意思就是:俠義之情,我們早有此意。這三兄弟跟吳用和晁蓋,是心意一條線上的人,換言之,做大買賣,磨拳擦掌,他們早就ready了。換了一個手無束雞之力的書生,就會大驚失色,大呼:殺人越貨,這怎麼行?
有時候,看是不是大人物,骨節眼就在這裏。馬英九初聞解嚴,「有如觸電、頭皮發麻」,心理格局太小了,這種人,當中三的一個風紀隊長尚可,將來叫他領兵到油尖旺的江湖上去晒馬劈友,他不是那樣的人才。
馬英九他今天當總統了,應該學會拋浪頭,當年這等心理的感受,不該公開讓人「分享」,有什麼好感性的?這個人,太天真老實了,時代一旦風雲突變,難當挑戰重任者,就是這個小馬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