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樣寫熙來攘往的女學生,《同學少年都不賤》那些作怪的玉臂都是正正經經的中文名字,毋庸杞人憂天的義務翻譯勞師動眾──前天我說《小團圓》的婀墜是Adele,因為那間宿舍法國味濃郁,直接教我想起雨果癡情的小女兒,有位讀者朋友指應該是Audrey,謝謝賜教。更想說的是,資深乳房觀察家筆下出現「墜」這個向地心吸力全盤投降的字,你都咪話唔驚,彷彿來自上海的孫小姐人如其名,第一印象被無情的寫手巧妙嵌了進名字中。
不過張愛玲最令人嘩然的譯名,應該是在〈談跳舞〉表演印度舞的「陰蒂拉黛薇」,「並不是印度人,不知是中歐哪一個小國裏的」。就算不諳中文的她當年赴遠東搵食畀人整蠱,冠上了不雅的名號而渾然不覺,女作家在稿紙填上「陰蒂」二字,不會不有點避忌吧?居然若無其事有音譯陰,似乎符合《梅蘭芳》裏邱如白恭維梅老闆那句話的邏輯:「只有心裏最乾淨的人,才可以將情慾表達得這麼徹底。」
初版《流言》這篇文章有一幅作者自繪的插圖,舞者一隻手化成半液體,「體質可以自由變化,隨時能夠生出八條手臂」,應該是陰女士的肖像。但是乳頭成了一對游向不同方向的蝌蚪,或者更引起半票弗洛依德信徒的興趣。那是她狠批名為《母親》的舞碼後,潛意識透露的訊息吧?「其實有些感情是,如果時時把它戲劇化,就光剩下戲劇了;母愛尤其是。」不識相的精蟲闖入如此堅拒發揮母性的子宮造反,難怪她會毅然墮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