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育下一代】蘇兆禧剛滿9歲,讀小學三年級。學校老師叫大家畫一幅畫,題目是《中國》。同學都畫奧運福娃、國寶熊貓,兆禧回家問41歲的媽媽何佩玲該畫甚麼,媽媽二話不說:「畫六四罷!」兆禧畫了天安門廣場,畫了坦克,還畫了擋坦克的中國人,孩子睜着黑白分明的大眼睛說:「殺人就不對。」記者:陳沛敏
去年10月,北京剛舉行完奧運,又慶祝國慶,就讀協和小學的蘇兆禧回家告訴媽媽,老師叫他們畫一幅關於中國的畫,他不知畫甚麼,問媽媽的意見。媽媽上網找了一些89年的新聞照片,包括王維林擋坦克的畫面,建議兒子不如畫六四。
「下一代唔知乜事」
媽媽事先還向兆禧簡單講解了六四的歷史,「如果有同學問佢畫啲乜,佢可以將個訊息帶畀其他同學。」結果,同學沒問,老師也沒有反應,「我有心理準備要見家長,點知又冇。但老師又冇畀分,唔知其他小朋友係咪都係咁。」兆禧的其他圖畫、勞作,有的拿「A--」,有的是「B+」。
身為母親,何佩玲認為教育最基本就是教導下一代明辨是非黑白;學校做不到,家長就有責任。「家好多人都避而不談(六四),任由(中共)宣傳瞞騙,咁我哋嘅下一代,就唔知發生乜嘢事。」她指出,香港的教育制度下,大部份學校根本不會主動向學生講述六四。兆禧在學校上常識課,有關中國的只教他認識九寨溝、樂山大佛等「名勝古蹟」。媽媽預計,日後兒子上了中學,對於六四,老師也只會輕輕帶過。
兆禧話很多,訪問他時,何佩玲在旁提點,他會認真的跟媽媽說:「不如你等我自己慢慢講。」記者請他講解他的大作,他一一道來:「有個人阻住架坦克,唔畀佢前進,唔畀佢再襲擊啲人,破壞中國。」媽媽當時還教他畫上代表「哀悼」的下半國旗、包圍廣場的欄杆、天安門城樓;在圖畫的左下角,又用黑色蠟筆寫了「1989-6-4」。孩子一下子說不出城樓那個框框裏的公仔叫甚麼,何佩玲輕聲提醒:「毛乜嘢呀?」兆禧才恍然記起:「呀!毛澤東。」原來畫的是城樓上的毛澤東畫像。
小孩子不像某些成年人那樣詭辯滔滔、自圓其說。媽媽問一句,他答一句。
「(六四)之前個晚上點樣㗎?」
「好慘。」
「點樣好慘?」
「啲學生好慘。好多人死咗。」
「咁你覺得大陸應唔應殺死啲人?」
「唔應該。因為你殺咗人,係唔尊重啲人,啲屋企人又會好傷心。」
何佩玲說:「雖然佢仲細個,但我都希望佢有個概念。」同事知道她叫兒子畫六四交功課,都說她「將自己嘅任性加諸個仔身上」。在這個社會,教導下一代認識自己國家的歷史,竟變成「任性」。
兩年前,何佩玲也曾「任性」,當時任民建聯主席馬力發表「坦克碌豬論」,質疑六四是否屠城,她跟哥哥帶兆禧上街參加六四遊行,抗議馬力歪曲歷史。她跟兒子講解甚麼是民主,暫時只能粗淺的用「少數服從多數」做例子:「好似話我哋一家人去食飯,兆禧想食越南嘢,但媽媽同婆婆想食上海菜,咁我哋就去食上海菜。」解釋甚麼是貪污:「有同學做錯事,畀粒糖你叫你唔好話畀老師聽,咁你應唔應該要?」蘇兆禧立即像搜尋犬般,從書桌下的大堆書刊中,找出一本《正直的孩子》給記者看。
「繼續做應做嘅事」
任職物業管理的何佩玲說,89年之前,她跟很多人一樣,不大關心社會、不大了解時事,但她也跟很多人一樣,在那個風球高懸、狂風暴雨的日子,走上街頭聲援內地的民主運動;在那個6月4日的清晨,看見哥哥對着電視機的畫面流淚。
何佩玲仍然記得,當年學生在廣場絕食,學生的母親一面哭,一面說為了國家,支持孩子決定。「趁香港今日仲有啲自由,我哋應該繼續做應該做嘅事。」她說,待兒子長大一點,會讓他多認識多參加香港爭取民主的活動,盡一個公民的責任。
蘇兆禧說,他的志願是長大了做火車司機,最好是駕駛子彈火車。至於媽媽的希望,是將來兒子駕駛的火車,可以在自由、公義的國度奔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