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朝大海,春暖花開 - 塵翎

面朝大海,春暖花開 - 塵翎

有人整理了學運領袖的現況,二十年前的進步青年,走過一場命運風暴之後,二十年後已步入中年,細看資料,發現許多人移居歐美,後來都從事投資業,有些人繞了一個圈,回去北京,做起生意來。當年吾爾開希面對中南海領導,說到學生坐在廣場硬地上頂着烈日流着汗。如今這些人都坐進了舒服的冷氣間,盯着銀碼數字的上落。
沒有甚麼問題的。沒有人有權指示他們該怎樣,該繼續擔驚受怕流血流汗,他們有權利追求自己的自由與幸福。平等,自由,民主。這不是那個五六月綻放的花朵嗎?憑甚麼這些倖存者就要永遠流亡永遠被棄絕於舒適物質生活以外。堅持與放棄,是天秤上的兩方,各有重量。
於是當人們在紀念卧軌自殺的詩人海子,總不免傷感他那首像烏托邦那樣美好而幸福的名詩「面朝大海,春暖花開」,在他逝後二十年竟成了房地產廣告。傷感的人,感到這是褻瀆了詩人高貴的純真情操,教他死不閉目。
可是,怎麼不可以倒過來想,當詩歌如此滲透進日常生活(而日常生活又怎麼能避開商業活動),是否亦是一種祝禱?建房買房供房不是罪惡,雖然房貸利息很高房子質素不一定好,但這些亦是人間的正常慾求:一份安穩的工作(確保可以繼續供款),一所穩妥的房子(一個舒適溫馨的家)。使詩人受傷的,不是純粹的物質,而是叫物質太沉重的社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