混沌之旅 - 張灼祥(拔萃男書院校長)

混沌之旅 - 張灼祥(拔萃男書院校長)

維卡斯.史瓦盧普(VikasSwarup)《一百萬零一夜》(SlumdogMillionaire)當然不是愛德華.摩根.福斯特(E.M.Forster)《印度之旅》(APassagetoIndia)所營造出來的世界。後者講的是殖民地時代的英國人在印度高高在上,紳士淑女說要打破階級觀念,人在理智清醒時所說的那一番話,經不起考驗,遇上事故,變成另一種立場了。《印度之旅》是精緻的晚餐,從頭盤,主菜至咖啡,小說鋪陳,不徐不疾,合英國人口味,《一百萬零一夜》是Fusion菜式,具備現代悲喜劇元素,還下了大量辣椒。拍成電影,《印度之旅》有著現代文學的筆觸,《一百萬零一夜》則是一套包裝得當的濃縮電視劇,前者優雅,卻顯得不合時宜。後者則充滿生命力,拍出街童懂生存之道,活潑而有生命力。緊貼時代脈搏,書熱買,電影賣座。
《一百萬零一夜》其中一段講及街童從孟買一直流浪至阿格拉的泰姬陵,一座以純白大理石建成的陵宮。我亦曾一如眾多遊客,有過到此一遊的經驗。那一趟是到新德里出席會議,離開前順道參觀泰姬陵。對印度的認識,十分膚淺,對印度文學,亦止於泰戈爾的短詩而已。
二○○六年二月,踏出新德里機場,立刻被那灼熱、混亂,卻又充滿生命力的氣氛包圍,混亂從叫一輛計程車開始,機場是獨特的分配計程車制度,不得異議。計程車司機在那短短的半小時,努力與乘客建立互信關係,好讓餘下幾天,你要到什麼地方,他會負責接送,你要購物,他負責把你送至購物區,你要參觀景點,他當你的導遊,從看貧民窟以至經典建築,他都樂意一一為你介紹,祇要你繼續租用他的車。
像從新德里到阿格拉(Agra)的泰姬陵,全程二百公里,四、五個小時車程,司機提供過幾天的接送服務,願意把收費從一百美元減至八十。沿途他仍努力游說我購買印度特產,從印度服裝到茶葉,從小擺設到古董,應有盡有,旅程中要停多少次都不成問題,祇要你走進店舖,不空手出來就成。
泰姬陵當然有可觀之處,吸引我的倒是周邊的活動,那是一盤生意,從飲食到導遊,出售紀念品以至類似大理石飾物,泰姬陵於十七世紀建成,數百年來,遊客無數,為國家帶來的收益,該十分可觀。
泰姬陵前要下車。可徒步至景點,也可乘坐馬車前往。下車,有年輕人上前自我介紹,說是學生,前來兼職,當導遊,小費隨意。五元美金導遊費,算有機會了解當地大學生兼職,是怎麼一回事。
泰姬陵旁的恆河支流朱木拿河河水呈墨黑色,污染得可厲害,周邊商業活動如常。冰冷的是建築,熱哄哄是周邊的小販,叫賣紀念品的小孩,與古典建築顯得極不協調,而這又正是印度的特色。
日本導演黑澤明的經典《天國與地獄》,拍出貧富強烈對比,此景象在新德里街頭隨處可見,繁榮大街,出售古董商店林立,富地方色彩的印度美食,並不便宜。街角卻有露宿者在煮食,悠然自得,市中心頗見氣派,大道旁的貧民區同樣震撼,卻是河水不犯井水,各不相干。
泰姬陵周邊活動,百花齊放,當局顯得十分包容,更見生機。各式人等皆可在此賺取金錢。營造出來的是人世間有活力,為求生計,各自精采。一如《一百萬零一夜》,屬經營有道,計算準確的一套商業片,不必指出影片中那麼多的巧合。現實中不可能發生的故事,在這裡是可能的。就如贏取那一百萬,還有,贏得美人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