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有多種生活習慣及對事物的看法,頗受豐子愷先生的影響。
像他寫過喜歡在寫作時焚香,我也有同樣的嗜好,而且他老人家用的香爐,也是我愛收藏的,他在《我的燒香癖》一文提過。
那是一種上海人叫為「壽字香」的銅製香爐,依壽字形模型塑成的香,用篆體寫壽字,從頭到尾一氣連貫,燒後剩下的灰,圖案亦美。
這種香爐通常分成兩個格,最上層的方形格讓人先放香爐灰。有了香爐灰做底,香才熱,方能燃燒。
下一格有各種器具,其中之一是一片銅板,有個把手,提着把上格的香爐灰壓平。
另一種器具是一個壽字型的模,鋪在香爐灰上面,這時可以散香末了,用的是一根銅瓢,樣子像把小鏟,取出香末,小心填滿挑空的壽字。
第四種器具是一把小銅掃,用來掃平香末,之後就把模子取出,那個壽字便牢牢地固定了。
最後點香,從最邊緣的那頭點着,就能上蓋,一個壽字至少可以點十至二十分鐘。見煙縷飄渺升起,甜甜的香味撲鼻,是一種很高尚的享受。
美學者言,人的感覺分高等下等兩種:視覺與聽覺,對精神發生關係的,稱為高等感覺。味覺觸覺,對肉體發生關係的,稱為下等感覺。而豐先生說嗅覺應該是中等感覺,因為是兩者之間,隔着距離,又能接觸得到,他最喜歡。
我也是。但豐先生當年焚的是檀香末、降香末、麝香末,以及福建香末,往往比開飯的費用還要貴,當今雖付得起,但這些東西都難求了,只能羨慕。有時甚至於放棄壽字香,點在香港能買到的「梁永盛龍涎烏沉玉香」的直條香,已感幸福。
這次去京都抄經,買了一盒當手信,老尼寂聽收到後燃着,特地來電致謝,說這是嗅覺佛跳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