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爸近幾個月來心情有點憂鬱，酒喝的比以前多一大截，早上喝了晚上也喝。多飲幾杯後說話多牢騷更多。抱怨最多的是小時家貧沒有錢拜聖人讀書，盲字也不認識幾個，想發圍也發不到，說的最多的則是小時候的一些不平事，包括那不知說了多少遍的看牛故事。
事情是這樣的。老爸小時候窮的厲害，既沒錢唸書，有時候還三餐不繼，要四處替鄰居做幫工討點口糧以免捱餓。對於農村小孩來說，替有田地的鄰居看牛，避免牠四處亂跑破壞稻田。某一年春天的某一天，田地剛插了秧，像一片片青草地那樣。老爸牽牛走過田與田之間的田埂路，讓牠活動活動。冷不防這牛眼明又嘴利，一眨眼牠便用舌頭把田邊的幾株稻秧捲進嘴裏，然後把頭轉過另一邊田地，再把附近的幾株稻秧捲走，再一邊走一邊咀嚼。
老爸還來不及反應已聽到鄰居的叱喝聲，他罵的不是那頭牛，而是老爸。接着他便趕上來賞了老爸幾記耳光，幾乎把老爸打在地上。就在老爸滿腔委曲，雙目含淚的時候，那頭牛還在悠閒地一邊搖頭一邊咀嚼着青嫩的秧苗，嘴邊還有一、兩抹青綠色！
事情到這個地步還未過去。鄰居大概氣的厲害，他沒有就此收手，而是巴巴的走到老爸的家，惡狠狠的向祖父投訴老爸連牽牛也牽不好。祖父聽了後二話不說就來幾記耳光，然後是一頓痛打，弄的老爸哭了一整夜，痛了好幾天。
到現在「老牛吃青苗」的事已過了七十多年，可老爸每次說起還有點咬牙切齒，怨鄰居小器，怨祖父不分青紅皂白，怨家貧要替人牽牛，怨那頭饞嘴的牛。他喃喃的說：「那傢伙一別過頭就吃了幾棵青苗，怎麼阻……。」
對很多人來說，這也許不算是甚麼事。但對七、八歲的小孩來說，蒙受不公，寃屈可是一生忘不了的事，老爸就把這事說了七十多年。實在不敢想像那幾位被父母疏忽照顧的小女孩會怎樣記着她們的可怕遭遇，會記多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