滙豐要供股,如果你是股民,供不供?
買不買巴黎法國人的獸頭,要講理性,論市價,不講歷史創傷的情緒。供不供滙豐,剛剛相反,不純粹是計算的問題,反而要講一點感情。
感情就是過去一百五十年。這個男人,殷實而忠厚,歷任殖民地的主席,從蘇格蘭的草原和牧笛聲中走過來,披瀝着印度洋的風雨,他不貪污,不為自己歛財,去倫敦述職,拒絕坐頭等,退休之後,回家鄉退休。滙豐沒有皇帝家天下的老闆,早就還權於民,一個董事局內閣,向選民負責,不必擔心他有一天忽然蒸發,原來全家的護照被吊銷,昨天他還在六星酒店的貴賓廳講述他的融資擴張大計,今天就接受審查。
二十八元的股價供不供,憑印象的記憶、感性的直覺。在風擁雨蝕的飄零時世,除了此刻回頭的這個男人,你還可以靠誰?其他的貨色,你都見識過,不是老千就是流氓。不錯,眼前回來敲門的這一位,此刻他亂髮蓬鬆,傷痕纍纍,他回來尋找你昔日的愛。
當天是你把他攆出門的,只為了一場很愚蠢的爭吵。你的爸爸死了,你繼承了房子,他想與你一起把舊房子裝修好,從頭建立一個新家庭。為了一點點很儍的面子,加上受到女權意識的蠱惑,男人做得到的,女人也做得到,你以為可以憑一己之力,擔當起這頭家。
但是殘酷的事實證明了一切。房子出了裂痕,根基搖撼,園中花草凋落,芳菲飄零,樓梯和房間還有一窩老鼠,幾十隻會飛的蟑螂。
他離開之後,你的表哥、小舅、侄子,嚕嚕囌囌的一大堆親戚,自告奮勇替你裝修,原來卻把一幢百年的祖業,糟蹋成一個爛攤。
外面風橫雨狂,你很無助。從前這個男人回來了,他在外面野了許多年,縱使相逢應不識,塵滿面,鬢如霜,只怪自己那時年紀小,這一切,難道是他的錯?
不是的,從前種種,滄海曾經,只要是過來人,心裏就明白了。掌一盞蠟燭,打開門,別是桃花人面,有千般滋味幻開心頭。快把他請進屋裏,打一盆熱水,為他揩臉,為他包紮肩上的傷痕,倚在他壯實的胸膛上,你會發覺,他的心跳還那麼炙熱,呼吸還是激情如昨日。
快緊緊抱住他。犯賤吧?一個女人從任性走向成熟,要一點風雨的浸潤,要一點回憶的反饋。叫他今夜,用一條細細的皮帶輕輕地鞭你,然後,含淚撫吻他昨日的傷口,也為自己滴血的心頭療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