旅館情人 - 邁克

旅館情人 - 邁克

因海嘯而生意冷清的旅館,這兩天突然客似雲來,入住者九成沒有隨身行李,一望而知是準備瞓身歡度情人節的港男港女。那個玫瑰花賣斷市的夜晚,將減肥計劃拋諸腦後吃完整盒心形朱古力,吹熄了餐桌上的蠟燭,跟手的壓軸項目不必審都心裏有數,毋庸置疑是開波了。樓高二十三層每層三個單位,保守估計至少有一百名志願人士同時衝刺,場面不可謂不壯觀,如果一對鴛鴦都有能量引起車震,這個賓虛時刻肯定導致樓震。敦請意大利名導還陽拍攝留為紀念,戀棧街市氣氛的費里尼恐怕會無窮放大淫聲浪語,換上以哲理取勝的安東尼奧尼,則叫完「開麥拉」便可以去對面街食雲吞麵──同一幕赤裸裸的萬人操《無限春光在險峰》已經拍過,駕輕就熟,連鏡位也不必睇。
住所遭性愛義勇軍入侵,寧靜的無家可歸者之家變成砲房,長期住客除了我見猶憐只有自卑。我見猶憐因為完全明白在一個寸金尺土的都會,情侶的私人空間不像在歐美那麼唾手可得,性起時根本沒有即席揮毫餘地,一年之中似乎只得這天能夠借浪漫之名光明磊落開房,而且不受時鐘限制。至於自卑,當然是因為長期暴殄天物,夜夜獨守空幃。一位有正確環保意識的朋友,目睹我孤家寡人霸佔合該春色無邊的雙人床,禁不住投來「你隻敗家精吖」的白眼,用抱孫心切家長的聲氣指責:「唔帶人上去搞嘢,好嘥噃。」每逢面對這樣地道的價值觀,我就不能不承認,縱使在環頭環尾再住五十年,也沒有資格自稱香港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