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水虹
大陸自由撰稿人
湖南邵陽有一聯驚世，上聯曰「中獎發財移民美利堅」，下聯曰「競選總統拯救中國人」，橫批曰「逼的」。該「春聯」略輸文采，但直抒胸臆、火辣痛快，頗有清末大家章太炎的風骨。慈禧太后七十大壽的時候，章太炎奮筆疾書成一聯：「今日到南苑，明日到北海，何日再到古長安？歎黎民膏血全枯，只為一人歌慶有；五十割琉球，六十割台灣，而今又割東三省！痛赤縣邦圻益蹙，每逢萬壽禍疆無。」對聯不僅可以插科打諢，不僅可以自娛自樂，不僅是一種遊戲文字。在近代的文化大家手裏，拿對聯當頭棒喝、驚世醒人、直斥當道、指點江山，也是屢見不鮮的。
民國時期的四川怪傑劉師亮，是個中高手。《四川群報》社長樊孔周被四川軍閥劉存厚派人刺殺，劉師亮寫輓聯曰：「樊孔周周身是孔；劉存厚厚練猶存。」楊森任四川督理時，對進城挑糞的鄉民課稅，劉師亮以「自古未聞糞有稅；而今只有屁無捐」摸了楊森的老虎屁股。後來楊森藉口「修馬路」，大拆民房而聚斂民財，劉師亮又寫了「馬路已捶成，問督理何時才滾；民房將拆盡，願將軍早日開車」，直接讓楊森「滾蛋」！袁世凱刺殺宋教仁，欲登大寶時，劉師亮撰聯「嘻笑怒罵皆成文章，如我不卑不亢，不忮不求，不煩惱，不憂愁，說甚麼身外浮雲、眼前幻景；絲竹翎毛供其娛樂，笑他為帝為王，為卿為相，為總統，為元首，還不是衣冠殉世、粉墨登場」。汪精衛「曲線救國」時，劉師亮又撰聯「響竿吆雞，垮垮垮；狂犬吠日，汪汪汪。」罵劉存厚，罵楊森，罵袁世凱，罵汪精衛，劉師亮一路罵來，言簡意賅，鞭辟入裏，可謂「用筆如刀」。雖然劉師亮受到四川軍閥的逼迫，逃去了上海，但「萬惡的舊社會」並沒有封住他的筆，劉師亮還是在上海辦了一本屬於自己的《笑刊》。
袁世凱死後，劉師亮輓曰：「袁世凱千古；中國人民萬歲！」以袁世凱「對不起」中國人民。一九三八年，楊森病死武漢，靈柩運回四川。時四川政府強令成都百姓沿街擺列香案，跪迎劉湘亡靈。劉師亮亦輓曰：「劉甫公千古；中華民國萬歲！」以劉湘「對不起」中華民國。在當朝的「開國大典」上，毛澤東高聲呼喊過「人民萬歲」。然「百代興亡朝復暮，江風吹倒前朝樹」以後，歷任的統治者，誰能「對得起」人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