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悼亡與懷想」寫到今天,暫告一段落。儘管不少讀者說想繼續看麗儀的故事,但這專欄下一篇,不是過年了嗎?不要再講傷心事了吧。
許多朋友、讀者或用電郵,或寄來信件和慰問卡,向我表示慰藉。深深感謝。你們說的道理其實我也知道。是的,一生能遇到真愛以及成為終身朋友,已屬幸福;是的,麗儀的身影與言行已肯定留在我的記憶裏;是的,事已過去,我只有從悲哀中抽離,過自己的日子,才足以慰藉麗儀在天之靈;是的,不想失去的已不得不失去,我不應放棄仍然眷顧我的讀者和朋友,應繼續寫文章和政論。
道理都懂。但情感是沒有道理可講的。當沉重打擊到來時,我有一種萬念俱灰的感覺,彷彿這世界沒有她的存在已變得什麼都不重要了。一時間,我只想與她重聚,或在天上,或在來世。
二○○○年時,麗儀在美國曾輕微中風。那時她想,若上天再給她兩年時間,與我散步,她就滿足了。終於也過了八年。這八年來,我們開始談死亡的問題。她說,她希望先我而離去,若我先離去,她會受不了,她只能跟着我走。我說,好吧,就讓你先走吧。她終於如願了。有朋友說這是她的福氣,是我的災難。我想這是真的。倒過來她的悲哀恐十倍於我。
家中處處,常在恍惚中見到她的身影。無論在卧室、客廳、書房,腦中總飄來她的聲音。邊淌淚邊寫出這八段懷想,也是稍稍解脫。讀者們願意讀,已是對我最大的支持了。
現骨灰放家中,靈堂中的照片在書架前,我寫的輓聯掛着。她仍與我作伴。(「悼亡與懷想」之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