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公公 - 蔡瀾

新公公 - 蔡瀾

家父在元月六日逝世,我每一年都返星拜祭,這次也不例外。本來每年家母生辰,我也到新加坡一趟慶祝慶祝,但她去年二月二十八日仙遊,今年是第一回忌,我也會回去的。
兩位老人家的骨灰靈位一起擺在南安善堂,哥哥蔡丹的也在同一排。
同個善堂也放了堂兄蔡樹根的靈位,樹根兄聰明,什麼東西一學就會,命運安排他碰上機械,結果成為一個機械師,沒上過堂。別人的機器一有毛病就找他,一一修理,即好。也不要求報酬,人家送他什麼小禮物照收就是。常修理捕魚的「雞籠」摩打,分到了魚,便拿到我家現煮炒。
樹根兄年老,忽然對書法發生起興趣,每個星期都來家裏向爸爸討教,也當家父為終生師父。因為他母親,我的三嬸也葬在南安善堂,每到清明,必到家父靈位上香和送上鮮花,再去拜母。當今,我們一拜,可同時向這五位逝者致敬,方便得很,這裏也是永久性的,不會搬遷。
與南安善堂有緣,最初是因為媽媽在南安善堂辦的南安小學做校長。這個組織做了不少好事,也愈辦愈大,當今的主址在巴耶里峇區,建築物宏偉清靜,我最欣賞的是石柱上的對聯,都是以弘一法師的書法刻出,深有禪意,比一般窮凶極惡的所謂書法家寫的字安詳得多。
如今,姐、姐夫、弟弟夫婦與我們,都在善堂訂好靈位,終有那麼一天來到,如果後人親戚還記得,就到此上一炷香吧。
記得家父的骨灰,本來放在一個政府辦的墳場上,但忽然接到政府的通知,說要發展成其他項目,請移玉步。爸爸曾經告訴我:「我還有一個爸爸,說什麼就什麼,不能抗議。」
「公公死去已久,那來一個新的?」我問。
爸爸說:「那個爸爸,叫政府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