波蘭斯基有一部電影叫《鋼琴師》,拿了奧斯卡的最佳電影,拍的是納粹時候,一個猶太籍的鋼琴師在滿目瘡痍的戰場上,躲躲藏藏,苟且偷生,每一天都是偷來的韶光,每一個活着的人都是幽魂。有一次,鋼琴師在一個古老大宅匿藏時,遇見一個德國軍官,他以為自己死定了,但因為屋內擱着一部鋼琴,軍官請他彈奏一曲。於是鋼琴師彈奏了他喜歡的一首蕭邦,軍官一聲不響,定神從頭聽到尾,軍帽擱在琴頂,四周寧靜,戰爭彷彿停頓了,只剩下曼妙的琴音,令人相信這世上還有美與善。
後來德國軍官不但沒有告發鋼琴師,還讓他匿藏在閣樓,每天偷偷給他送去食物。這是藝術的力量,跨越了本來不是你死就是我亡的鴻溝。
記得有一年馬友友來香港,說到曾辦音樂營,把巴勒斯坦和以色列的年輕音樂家湊合一起,讓音樂帶來和平,撫平民族傷痕,效果十分好。或許只是短暫的治療,或是瞬間的和洽,但是只要曾有這樣和諧的記憶,就可懂得共處的可能。
我一直沒有學會任何一樣樂器,但我相信音樂的力量,能感軟人心,化解戾氣。精於彈琴的人,都有一雙溫柔的大手,且常細心保護不讓受傷,就怕再不能觸摸心愛的琴鍵。
大概是這些背景,讓我讀到某著名鋼琴師涉及毆打案的新聞時,心裏微微感傷。人家的家事管不着,所以這也只是某種一廂情願的憐惜,為的是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