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輪圓滿的月 - 蔣 芸

一輪圓滿的月 - 蔣 芸

天文台的報導:那天晚上,可以看到十五年來難得一見的圓月,下次要看得再等個十五年。啊哈,這如何是好,於是忙打電話去問那些識飲識食,又知門知路的朋友,請問有那一處;最好是露天的地方可以賞月、又有美食、又鄰近我們開夜工的地方?
開夜工?是的。當夜原是要佈置工展會場,寓工作於娛樂外,又可增添浪漫情懷,留下有關滿月的回憶,多好。只可惜問了幾個行家也問不出所然,隱約間有幾分傷感。我知道有個地方,那曾是我的舊居,曾在那兒臥看如夢如幻的流星雨;傾聽海濤的低語,那一個夏初的夜晚,竟不知今夕何夕。如今回歸塵寰裡,只不過想找一個可以賞月的夜店,如此卑微的願望,竟不得要領。
於是橫下心來,好吧,就在維園吧,讓我們在敲敲打打、補補貼貼中偶而抬頭望月,低頭工作;再嘗嘗華姐的清湯腩、排骨菜飯等外賣,也算是一種補償吧!總要變通一下呀,妥協一下呀,不可隨便放棄,人生有時確是一個不大不小的玩笑。
一同工作的小妹妹們又如何能體會到我的這番苦心呢?又如何知道這份用心中的起承轉合呢?只是嚷嚷著,說什麼連月影也沒有,莫非天文台報錯了料?而你收錯了料。
想起在這七年來,每當歲暮年終之際,駐守在維園的這黃金二十三天,大部份來訪的人像是季候的鳥兒,一年一度才飛回來,一次招呼、一聲問候、一個笑臉,互訴這分別後的三百六十五天生命中的得意與失意,而那一張張臉,有些我連名字也叫不出來,在重逢那刻卻叫人欣喜莫名。那麼,即使今天賞不到期待中的月亮,接下來的每天都能看到如月的臉、如花的笑容,豈不更令人期待?想到這裡也就釋然了。
然而並不是每個守候,都能像那天晚上。當我們意興闌珊,也已工作告一段落正要打道回府時,猛抬頭,一輪皎潔的月冉冉上升,愈昇愈大,飽滿渾厚、圓潤。正以無與倫比的女皇駕臨之姿一無遮掩的、儀態萬千的翩然現身了。就在高樓林立的柏景台上空,一陣陣歡呼聲爆出來,此時才知期待的人兒原來並不只我們這幾個呢﹗只是他們也各自躲在自己的帷幕之中。啊!今夕復何夕,共此圓滿月。那份歡喜與滿足叫我忍不住嘆息:下一回還能仰望到、沐浴到如許皎潔清暉嗎?下一回又將會是在何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