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誰風露立中宵 - 林夕

為誰風露立中宵 - 林夕

聽過一個每晚一躺到床上便能倒頭大睡的人,帶着瞧不起的口吻,說那些經常失眠的人,只是不夠累而已。彷彿失眠者都因為平日忙得不夠賊死,才有精力胡思亂想誇大焦慮,像林黛玉葬花一樣做作。這種傲慢及無知,背後多少也犯了另一種都市病,以忙為榮,對有本事不忙的人叫做不事生產。對失眠還沒有足夠經驗的人,切勿以為忙到累,累到盡頭就真能擁有八小時的深層睡眠。也別太對坊間的溫馨提示抱太大的期望,例如喝杯牛奶、浸個熱水浴放點浴鹽、數綿羊諸如此類古法,依足配方要做的都全做了,自然在做的過程中渴望安眠,在事完後專心等待入睡,問題就出在渴望與專心等待的狀態。常識告訴我,渴望與等待,是會讓肌肉繃緊的,我也沒聽過有人在緊張之下會鬆弛安眠的。
這鬆與緊的互動關係,要拿揑到恰到好處,上述的民間智慧,主力在於鼓勵自己放鬆身心,來個熱水澡壓力還不那麼大,要不斷在思想裏提醒着自己不思不想,可能比胡思亂想還要緊張。要假裝着不在等待入睡中等失去知覺,多專注一點會太清醒,少一點心就太野,對這分寸掌握的造手,拿去做文學談戀愛,必有所成。
失眠過來人都會知道,越用心想睡,就越難入睡,越擔心睡不着,就必然睡不着。這時刻,失眠外行人就會領導內行,建議你去找些事情隨便做做,帶着一雙熊貓眼的人,很難對這些看過豬跑沒吃過豬肉的人解釋,是累到入骨了,但當在床上電視看不入眼,看書不夠精力,坐起來活動?脊椎會告訴你,倦到盡頭,坐比站更需要用力。讓睡寶寶明白這些,直如對牛彈琴。寫到這裏,失眠到這裏,我想起的是審問亞視高層的議員,他們一定沒有失過眠,故找些事情做做,表示他們很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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