聖誕節最好看的電影,首推《神探伽俐略》。
同是改編自東野圭吾的推理小說,電影比電視劇好。電視劇浮誇得像卡通,女幹探的主角很儍,伽俐略卻像超人救世主,在電影版裏,兩個角色都內斂了,把其中一件謀殺案寫得細膩動人。
出色的日本推理小說家,不但在查案的過程中展示驚人的邏輯細節,而且還有一層社會學的增值。松本清張的作品,展示了日本戰後的心靈創傷,東野圭吾不但繼承了松本清張的衣缽,推理的層次更精細,峯迴路轉的「扭橋」更鑽絕,而且寫活了東京在經濟泡沫爆破之下的社會眾生相:抑鬱而自閉,在自戀中帶着三分憂傷。
偉大的小說都有人情世故,像法國巴爾扎克的《人間喜劇》、愛爾蘭的喬哀斯的《都柏林人》。松本清張和東野圭吾的推理,比英國人的偵探小說高一層。柯南道爾筆下的福爾摩斯,阿佳泰克麗思蒂的比利時肥探長波洛,側重了謀殺案的技術難題,像英國人沉迷的填字遊戲──填字遊戲只是大腦博聞和分析活動的挑戰,做完了一個填字遊戲,不能令人對人生的意義有什麼思考。
但日本的推理大師有。《神探伽俐略》講兩個大學的物理和數學的天才校友鬥法。讀物理的很成功,已經是大學名教授,數學家卻很落魄,在中學當教員。故事從一對搬進數學家隔壁的單親母女開始,她家發生了一宗謀殺,引發了兩名天才的一場智鬥。
《神探伽俐略》多了一層知識的包裝,因為作者的野心大,他想學意大利小說大師艾柯(UmbertoEco),把一部偵探小說《玫瑰的名字》寫成一卷神學和歷史的博士論文。《神探伽俐略》有很豐富的物理和數學知識,女幹探責問伽俐略:「你們科學家,只知道邏輯,不知道什麼是愛」,兩人引發了一場辯論。觀眾不會覺得作者在拋書包,只會讚嘆作家的才情──他把數學的世界和人性的情慾編織得如許動人,偵探小說從來沒有人循這個繁花似錦的角度講過,東野圭吾是第一人。
兩位校友攀雪山一幕,感人至極;最後的結局,直迫杜斯妥耶夫斯基的經典。一個偵探故事,妙手匠心,upgrade到希臘悲劇的高處,日本人真了不起。
而且小說連載在《文藝春秋》,更得人文風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