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園風雨後》電視版播映的時候我住在三藩市,一夜之間成為人氣話題,連平日當電視機透明的也依時依候追看。與有榮焉的男同志不分老嫩都趨之若鶩,視施巴斯安為失散多年的遠房親戚,七嘴八舌替他鍍上icon的金身。拍拖的場合由餐館影院改為客廳睡房,那首步步推向高潮的主題音樂像催情劑,奮不顧身為輕攏慢撚的前戲伴奏;優雅的英國口音和復古的打扮忽然吃香,沒機會乘時空穿梭機到大不列顛唸名校,起碼圍條代表名校的頸巾,運動衫襟前的小鱷魚紛紛遭打馬球的剪影取代,間接帶挈了養在倉底的RalphLauren。
因為電影版的公映,「我係擁躉」之聲此起彼落,我才知道當年高貴的電視迷你系列於亞洲也十分受歡迎,尤其在英屬的殖民地和前殖民地。也難怪,它提供的養料最適宜灌溉深藏不露的文化虛榮,九七陰影尚未正式壓頂,夕陽帝國退朝的天鵝曲先教人嗆然下淚。副作用迄今仍有跡可尋,港九新界一股迷戀熊仔的「歪風」,就是那時吹起的吧?詩禮傳家的中國人社會,沒有鼓勵小男孩擁抱玩具熊的規矩,不論多麼心切敗兒的慈母,也不會陷未懂事的小乖乖於不義,不動聲色慫恿他踏上搞基的羊腸小徑──是的,在日防夜防的衞道人士眼中,和一隻同性的人形熊耳鬢廝磨,不啻是某種危險的演習,三歲定下的親熱模式,八十也欣然以赴。
我沒有研究過兒童心理,不敢胡亂下判斷,但可以挺身作活生生的人證:搭殖民地尾班車的我,自幼有隻可愛的熊仔作伴,今時今日基得如此光明磊落,而且懂得對身邊人體貼關懷(不騙你!),大抵就是那時種下的善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