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抗遺失 - 畢明(廣告腦作總監/影評人)

對抗遺失 - 畢明(廣告腦作總監/影評人)

每個人都有自己不想遺失的聲音,每個城市都有一個不再存在的地址。
現實、成長、懦弱、利慾、權寵、虛榮、妥協,都是強盜,搶走了我們的innervoice,滅絕了一個曾經重要的地址。
失去是成長的必然,失去童真,失去青春,失去腰骨、失去健康希望不要失去自我。賣掉夢想買樓,賣掉自由買享受,不停浪費之後大講環保,不斷尋歡之後愛無能,太過精明之後舉目無友,太怕改變之後機會溜走,太多貪婪之後金融淪陷,太快建設之後城市失格。
童真、夢想、愛情、天星、皇后,都(曾)是一把聲音一個地址,都是一個《海角七囗》。
後悔於是也是成長的必然。失去了,粉身碎骨都珍惜不回,肝腸寸斷地可惜都亞崩叫狗。後悔是失去的孖生兄弟,拖拉着我們戀戀過去,其實也可以推大家出去活在當下。《海角七囗》,一個不再的地址,一段不再的愛情,時不予我,昨日之日,片中兩條故事線根本精神分裂地用副線「給友子的情書」的戀戀過去,去推動主線「阿嘉的吶喊」之活在當下。一靜,一動。

在失去太多,無力感太強,黑金政治之後來了的台灣之子dramaking亞扁變成台灣魔鬼之子,藍色綠色都無起色,經濟付諸茅廁,台灣的鬱悶終於等到《海角七囗》為時代發聲,就算不是為時代發言。一開波就砸爛結他劈頭一句「我操X他X的台北」,是幾多台灣人心中的金句。阿嘉飆着電單車,把101大樓留在倒後鏡裏,回到鄉郊恆春重拾原來的自己、重頭拿起音樂、拿起愛情,根本就是一次靈魂lostandfound,對日本少女終於激動地說:你留下!要不我跟你走!多麼豪氣干雲。他的重頭,對照上一代日本男與台灣女的百年身不能回頭,一封封「給友子的情書」無疑薰滿台灣文藝腔,愁思嫵媚,是思念的美麗。
每個城市都有屬於它的聲音,尤其在特定的時空,希望被聽到。最雷動是有人能把集體意識發酵後喊出來。
〈好心分手〉曾紅遍全港播到天荒地老,有想過那歌其實唱中了全港人的潛台詞:「你放過我啦董伯伯」嗎?時為建華之亂,民不聊生。
《無間道》打爆票房,那個三年又三年,三年又三年的無間地獄,與回歸後三年經濟PK又三年負資產的煉獄何其物傷其類。還有2012,又2017,五年,又五年。
什麼叫共鳴?就是頻道調校中了,越應棍的共鳴,越擊中情緒的jackpot。
在生活的隙縫中,呼吸困難,一個人一個城市,容易失聲,《海角七囗》不是最上乘的電影作品,但成功擊中了台灣當代情態金多寶,即使充滿挫折和憤怒也大聲地肯定自己,血還是熱的。對抗遺失的最佳方法是尋回。
香港人,面對無良的企業、無能的政府、無道的經濟,下一個樂壇/電影jackpot,可能就看誰夠激橫眉怒擲一句:「我頂XXX的香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