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明星可以越老越紅,像憑《英女皇》得到奧斯卡最佳女主角的海倫美蘭。
這個女人一點也不年輕,她六十三歲。她從來不刻意掩飾臉上的皺紋,然而仔細看,她的皺紋銀晶晶,像一條條纖幼的珠鍊。女人把臉上的皺紋經營得如此之典雅,不能不說是一種本領。海倫美蘭的皺紋不是「歲月」的象徵,而是一盤引人入勝的往事,她的皺紋像英文說的inviting,像是邀請一個人仔細欣賞,包括比她年輕的男子。
海倫美蘭以往有無數男友,其中一個叫李恩尼遜,就是《舒特拉的名單》中演拯救猶太人的那位工業家主角。兩人雖已分手,但尼遜在談到這段舊情時說,他傾慕她,因為她曾經教他怎樣活得精緻,包括教他吃蝦的方法。
一段舊情,留下一點回味,原來是教過他怎樣吃蝦:一定是在地中海的西班牙南岸,碼頭邊的一家海鮮餐廳,寶藍的夜空浮漾着漁火,微鹹的海風吹拂着星光。那一夜,在一座陽台,一張餐桌,鋪着一塊藍白格子的桌布,一盆海鮮,有海螺和青蜆,用一隻小銀叉子把肉挑出來,到吃小龍蝦的時候,男人有點不知所措,她溫柔地放下酒杯,把小龍蝦拿過來,教他怎樣除鉗剝殼。
教男朋友吃蝦,是一種性感的溫柔。指尖沾着油膏,剝殼拆肉,一步一步來,替他箝出一小塊,放進他的嘴角,然後自己也舔舔食指尖。特別之處是這個女人比自己的年紀大一點,別有另類的體貼,像一個小弟弟眼中中學畢業的姐姐,因此尼遜還記得這一幕:感謝她教會自己什麼是精緻(sophistication),而且那一夜,教他吃蝦的方法。
分手是後來的事。她回到英國,那裏才是她成長和歸宿的地方,他留在荷里活發展事業。海倫美蘭下一部電影,是一個兒童故事,記者隔着一個大西洋,有點惡作劇地訪問她的舊愛,其中的一位,說她曾經教他怎樣吃蝦,到今天還感謝她。
那人,那事,吃蝦的晚餐之夜,都成為兩個人之間的秘密。星光浪影,一夜朦朧的笑語,她吮一吮自己的手指,用餐巾拭抹嘴角的那個動作。當一切都已成為往事,其餘細節,都溶在時光的流水裏,除了那一夜,她教你學會了人生小小的一課。
感情是很個人的事,當雙方都是名人,隔海叮囑只一句話,其餘盡在不言中,聽了這個口訊,即使曾經滄海,誰可無動於衷?只有年華風韻的女人,才會細味其中的奧秘,話裏有話,天外有天,那一夜,海灣外的兩顆星星浮沉在白酒杯的醇濃之處,你的短訊,我收到了,即使從此我們永成陌路,雖然有一天,我們都不再年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