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甜的吃，苦的也吃」，又有幾多人能如此看得開甘之如飴？見證過香港滄海桑田的本地著名畫家阿虫（嚴以敬），在八十年代改畫勵志漫畫，由幾年前作品大賣至幾個月前畫廊結業，他也坦然面對。在訪問中，他更即席揮毫勉勵在金融海嘯下的港人，並將於下月推出新書《平常話說平常心》。
記者：趙志雄
攝影：王文忠
上天要你圓就圓
幾年前，很多人見到阿虫的作品成行成市，由幾十蚊的月曆、畫冊到兩三萬蚊的畫等等，便想他必是發了達，萬想不到他的畫廊在經營九載後會結業。對於老人，自己的心血成果比棺材本更重要，眼見畫廊結業，已經75歲的阿虫卻不感到失落：「有人以為我賺好多，其實很多時都蝕錢，我不懂做生意，在搬公司時就發現一堆賣不出的印刷品，現在的經濟環境都算維持到生計，但實在付不起畫廊的舖租。（有沒有捨不得？）沒有呀，本來我就沒有畫廊，現在不過是返番轉頭，我反而是惋惜少了個跟讀者交流的橋樑。人總是想得到更多才有安全感，但太強求就變成壓力，一旦失去時的失落感比從未得到過的更大。」本來無一物，何處惹塵埃，阿虫把人生轉變比喻流水，上天要你流進圓桶就是圓的，進方桶就是方的。
效蘇軾不學陶淵明
經歷過大起大跌的他，年少時畫政治漫畫而名成利就，後來窮得要寄人籬下。金融海嘯，阿虫也受到外圍氣氛影響，縱使收支平衡但也很困難，始終藝術不是必需品。阿虫相信，順境逆境本是天理循環，並重提自己晚年白頭人送黑頭人之事，阿虫兩歲大的外孫女逝世，說起時眼神中若有所思：「有時在人生最悲傷的時候，你會發現最美麗的東西，記得孫女去世時，我女兒精神崩潰了，跌在地上痛哭『givemebackmybaby』，見到她那樣我太太心如刀割，但女兒見到母親為自己傷心反而掉過來安慰她，那種患難見真情的人情豈不是世上最美麗的東西？」這些都會成為他創作的靈感，就像蘇軾寫下《水調歌頭》一方面自我開解，一方面勉勵他人。問他會否想過出家或隱世埋名，他笑說不能像陶淵明不為五斗米折腰，指出真正修行是應該入世的，還應該到最污糟的地方。
阿Q入世精神
莊子名句「吾生也有涯，而知也無涯，以有涯隨無涯，殆已」每個不想讀書的學生都琅琅上口，而阿虫的作品不少來自老莊思想，叫人不要強求功名利祿要活得開心，予人出世之感；另一方面他有時又鼓勵人努力奮鬥，這是否有矛盾呢？對於追求知識，他說：「如果讀書令你開心便去讀，譬如讀到博士可以同那個階級的人互相學術交流，但如果不開心那就無謂了。」幾多學生寒窗苦讀只為搵份好工，幾多打工仔都羨慕阿虫的半退休生活，至少不怕「波士郁啲發威」，阿虫則說：「若果幻想自己是演員，飾演打工仔自然俾人鬧，雖然很阿Q精神但心裏會舒服很多。」
不懶糊塗「虫」
港人都知李嘉誠讀書不多，發達靠自己睇書和努力，與李生不同，讀書只讀到中三的阿虫沒有正式學過畫畫，沒有看過很多美術書也不太愛看書，他總說今天的一切都是運氣帶來的：「發達，我梗想，但係要有運至得。我不聰明，是上天安排我要畫畫搵食，是上天給了我的性格配合環境，我只是順應自然而努力。有時也為創作會幾天睡不着，但如果無環境驅使，我又不會好主動創作。」有人說運氣只眷顧付出努力的人，也有人說儍有儍福，但畫不會說謊，阿虫的藝術修為和努力付出是有目共睹的，問他為甚麼有那麼多讀者？如何創作個人風格？他也不知所以，難得糊塗。
流水人生態度
「欲窮千里目，更上一層樓」，很多港人都想出人頭地要向上爬，阿虫則認為這不合理，他主張「黃河入海流」，人未必要望高處反而要往下流，「爬得高是令你看得更遠，但也越辛苦，好像登山到高的地方，你身邊的人和可活動空間也少了，即是說你事業上到達高的位置，物質享受多了，但朋友和快樂空間就少了，到了頂就會無敵是最寂寞了。倒不如像流水任意飄流，隨緣遇上石澗改變方向，可能進入平靜的池塘，一有缺口又流到河流甚至大海，忘記了自己的存在，並對這個世界見識越來越多。」阿虫覺得沒有可能計劃將來的事，做人要順應自己本性，所以他有時很體諒那些因生活窮困而搶劫的人，他自己也窮過但沒有去搶劫，這是因為性格問題，若果上天給他另一個性格，他也可能做同一樣的事，正如他的畫叫人黑白莫太分明。
漫畫家眼中地頭虫
阿虫的畫是字畫合一，把中國書法、水墨畫結合漫畫風格，文字與線條構成畫面，他更被視為禪意漫畫始祖。本地資深政治漫畫家尊子自小喜歡看阿虫的政治漫畫，他說：「嚴以敬（阿虫）的政治漫畫很直接，多數反映和捕捉一些國內社會問題，帶有很強的諷刺性。我知道他最開始是畫油畫和水彩畫，他的政治漫畫我挺喜歡，所以也有收藏六十年代的《萬人雜誌》，是他畫封面的。」對於阿虫的禪畫，尊子說：「外國有《心靈雞湯》，香港就難得有他的畫洗滌心靈。」另一位本地著名插畫師小克表示：「阿虫的畫給人的感覺就像商場『小心地滑』告示，畫風舒服簡單卻直接警戒我們要知足。他的畫結合國畫和漫畫，是地道的icon。」小克亦提到阿虫擁有經理人公司是本地少有的，因為本地漫畫家通常甚麼事也一腳踢。
新書簽名會
近兩三年，阿虫都沒有推出個人畫冊，他說是因為自己不主動，雖然他喜歡躲起來創作，但亦不時會參加籌款活動和人生哲學講座，例如今年他就為四川大地震設計T恤籌款。下月他將推出新書《平常話說平常心》勉勵港人，新書結集近兩年的畫作，屆時還有簽名會和九折新書優惠。
《平常話說平常心》新書簽名會
日期：12月13日及12月20日
時間：下午3時30分至5時
地點：商務印書館尖沙嘴圖書中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