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然有了一個遺憾:玉簪記未完。
好看呀,才有這樣一個遺憾,在理工大學馬會綜藝館欣賞到這一齣崑劇,這是來自家鄉的聲音,那些蘇白那些蘇曲真是賞心悅目養耳之至。這樣的崑劇拿到世界任何一個大舞台去上演都毫不遜色,也許更能展現那精湛曼妙的身段水步唱做之工。這一齣崑劇,如果再延長一些,即是把整個故事從「投庵」「琴挑」「問病」「偷詩」「催試」「秋江」再加上「高中」「緣訂」(後面那兩個是我臨時填上,行家可以加得更妥貼)大團圓的結局都唱完、演完,那麼便是功德圓滿了。如同白先勇一身棗紅,丰神俊朗的站在舞台上,喜孜孜的合十致謝那姿勢,餘韻裊裊,觀者不忍離座。
開演前,金聖華特來相告,那古琴大有來頭,劇後白先勇又提這件美事,琴師所操之琴乃唐朝之琴,距今一千兩百多年,在場的觀眾竟有此奇逢造化,能聽到這把美妙的古董寶物夾在笙、簫、二胡、琵琶、古箏種種古樂器之中,隱隱約約透着含蓄內歛的如泣如訴,外行如我也為之神思飛越,傾倒不已。可惜琴師坐在圈內下陷的樂團中,未能一睹古琴真貌,有點惆悵也。
任何藝術表演,尤其是古典的京劇、粵劇、崑劇、越劇等比較艱深的國粹項目,永遠是會看的看門道,不會看的看熱鬧。能看出其中端倪固然需要一種修養,所謂不會看的,看到的熱鬧,其實已不是熱鬧那麼簡單,而是一種真善美的展現──簡單而雅緻的舞台設計、飄逸素淡的服飾、清雅玲瓏的頭面、那如流水行雲的水步,不說別的,只看一出場時女貞觀中小道姑的陣容,蓮步姍姍,搖曳生風,一片祥和美麗,着實能叫人心平氣和的進入欣賞狀態。
當年俞大綱教授大力改良京劇,挽救即將沒落的國粹文化,落手刪改劇本劇目免去了累贅冗長反覆說明的京劇缺點,使京劇有了新的生命,活潑生動起來,也捧紅了不少名角,如郭小莊等人。俞教授的宗旨就是要讓下一代也能涉獵到中國文化可貴的一部份。如今,這些年來的白先勇對崑劇情有獨鍾,將它推向年輕的一代走入校園,讓他們能領悟到中國戲曲之美,他的確是一個有心人。然而,白先勇比俞大綱更幸運的是,他這個抱負能有何鴻毅家族基金會的全程全力贊助,否則白教授道不行只能乘桴於海。除了香港以外,中國各大學院都能有如此高水準的崑劇去演出,讓古老的文化不僅保存下來,還能開花結果,發揚光大。
今夜,何其有幸,不知該多謝多少人士的努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