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紐約看英國電影或劇場,感覺特別有趣。有趣的是同場美國觀眾的反應,他們面對隔岸的大英文化,常不自覺流露出「正襟危坐」的神情。受過英式殖民教育的我輩學童,可以幻想在舊式學校大禮堂,觀看英語流利的師兄師姊做話劇的情境。是的,就是那回事。
去銀行開戶,負責的職員問起我的英式英語,然後和旁邊的女孩說:「你看,英式英語多麼優雅啊!」教我有點臉紅,發音不敢說標準,只是用字習慣而已。近期在紐約愈映愈旺的《快樂小小姐》,裏頭那些倫敦英語也迷倒好多美國觀眾。散場的時候,聽見他們竊竊私語議論着。
看幾齣英國劇場作品,更容易感受英美文化的異同。後來我想,假若香港受的是美式殖民,大概會是另一種氣氛,或許首先人們不會那麼容易感懷身世,不會太在意原則與細節。
英倫氣氛在這新大陸,是一種古典與正統的調子。所有人與事都那麼嚴謹與認真,層層疊疊地覆蓋着,憂鬱也比較深沉。太習慣了英式文化,會很難適應美式生活。
二次大戰後,數之不盡的歐洲文人移居美國,開始新生活。為的當然是自由,思想的自由,生活的自由。還有一種,便是拋卻繁瑣細節的自由。把過去完全拋卻,重新開始。在那樣無所牽絆的環境,可以爆發出新的創造力。只是經過幾代人之後,尋根的衝動自然找來,有一撮人慢慢知道彼此的差別,就對原鄉生了嚮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