玲姐的H&M香水沒有令人失望,可是也沒有驚喜,味道溫和殷實,漂亮但稍嫌欠缺性格,不像她旗下產品那麼激。飛入尋常百姓家,總得微微烏低頭,忽然抵買的貨物不可能是天馬行空的創作,只可以是一種沖淡了的複製──我特別想起DavidHockney十多年前在英國隨報免費附送的柯式印畫,連熱情的粉絲也不覺得有珍藏必要,炒賣的宿命不錯打破了,但同時失去矜貴身份──食之已經無味,隔日陪同發黃新聞紙墮進垃圾箱更加可惜。
CdG香水系列之中,淡茶色的天字第一號早已成為經典,它態度的決絕比天橋上的時裝更甚,喜歡的趨之若鶩,討厭的走避不及,沒有任由騎牆派游走的空間。朋友之中,只有某天王經理人是忠實擁躉,每回與他短聚我都若有所失,惘惘對挑了陳世美的戲份而自疚。直到五六年前,我仍然幾乎天天點一兩滴在耳背手腕,沉醉在李清照巧遇王爾德的氛圍中,世界有世界車水馬龍,我有我孤芳自賞。不知道為什麼,有一朝起身無情情變心,望一望那隻扁平的玻璃樽,就此讓它躺在冷宮。和必理痛安美露一樣擔任「看門口」的職責,既是抬舉也是失勢,就像伴侶告訴你他仍然深深愛着你,頭暈身㷫的時候一定找你安撫,但行街食飯不再與你把臂,吊銷了你形影不離的地位。
年初有份雜誌請我填所謂普魯斯特問卷,「最讓你難忘的味道是什麼」一條,負心人居然想也不想就寫「Czech&SpeakeNo.88」。這幾個星期房間插着白蝴蝶似的薑花,嗅覺時時追憶逝水年華,偏偏還碰到舊愛的下一代,難怪無心工作,冷落了《故園風雨後》的字幕。